老赵一脸严肃,冯十一看着老赵手中的瓷瓶却觉得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昨夜她着实生气,一气之下才去春风楼老鸨那拿了这些助兴药。可待她回来,这药都未曾派上用场,她就被折腾了一夜。
不过,这些如今都不重要。
冯十一拧着眉:“不是我给他下的药。是他在旁处中的药。我今晨出门前他还好好的,是不是中的药里有其他毒?”
冯十一问这话时,内心杀意腾起。
可这杀意很快就被老赵的话按下。
“不是中毒……就是纵欲过度,气血两亏!”
……
冯十一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她垂眸用脚蹭了蹭地。
“也没有纵欲过度吧。就是次数……多了些,我都好好的……”
冯十一说着话,音调越来越低,头也越垂越低。
冯十一在老赵面前一贯都是仰着头说话的,何曾这么垂头低语过。老赵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心虚。
“哼……你以为你夫君同你一样啊,他本就气血不足是个破败身子,还这么折腾。年纪轻轻,真是太胡闹了……多来一回,命都可以不要了。”
冯十一不知她夫君在她走后吐了口血,老赵说纵欲过度,气血两亏她也以为是昨夜胡闹导致的。她都生龙活虎,她夫君问题应该也不大。可再听老赵的话,她察觉到不对,她抬起头,脸上心虚之色顿散,唯有犀利。
“什么意思?什么叫破败身子?什么叫命都可以不要了。你不是我说夫君只是和旁的文人一样,身子弱了些并无其他问题吗?”
冯十一问一句,进一步。很快把老赵堵在了角落里。
老赵被堵在角落里,手脚都无处安放。
完了,说漏嘴了。
老赵皱着脸,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一下。
难得揪到这位姑奶奶心虚,想多念叨几句,这下好了,把自己都捅出去了。
“十一啊……”
老赵讪笑着,刚想解释,床榻方向传来了一声轻咳声。角落里的两人齐齐回头。
“娘子……”
床榻方向传来一声低语,两人齐齐快步朝床榻走去。本以为床榻上的人醒了,可走到床榻旁时才发觉,床榻上的人并未醒,而是皱着眉,渗着冷汗在说着梦语。
看着一贯温和的面庞如今一副痛楚之色,冯十一心头一揪,她扭头横眼扫向老赵。
“你快治啊!”
忠平把药方给了韩伯,自己端着烈酒和热水重新回了屋。
看着老赵拿着针先是过了一遍烈酒,又过了一遍火,最后一根根扎到他主子身上。忠平站在一侧难掩面上的焦急之色。
就在老赵要落下最后一根针时,床榻上的人的身躯猛然一颤。
“父亲……阿兄……”
比起方才唤娘子时的梦语,这两声几乎是喊出来的,音调凄厉又痛楚。
这一声,让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僵住了身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忠平,他下意识看向了他家娘子。他家娘子正蹲着身子拿着帕子给他主子擦着汗。
“无事了,夫君。我在呢。”
他家娘子对着他昏迷不醒的主子语调轻柔,再扭头看赵大夫时却语调阴沉。
“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老赵拿着针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不正在想法子吗?
老赵扎下最后一针。
“守着他,不要让他乱动,我去给熬的药里添些安神的药材。”
老赵出了门,就留下了冯十一和忠平守着床榻。床榻上的人眉头紧皱,始终没有舒展,像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中一般。
冯十一给他擦着汗,也试图给他抚平皱眉,可他依旧还是那样,时不时就会低声喃语。
“娘子……”
“父亲……”
“阿兄……”
声声梦语清晰入了冯十一的耳,冯十一不知一侧的忠平听到这些梦语内心正焦急,她只是内心疑惑。
他居然还有阿兄?
他到底是何身份啊……
本打算回来便问他,谁知道他瞒她的事那么多,连自己身子不好这种事都瞒着她。
若是她知道,昨夜她就是伤了他,把他按在冰池里,都不会让他被情欲裹挟导致如今这副模样。
而一侧的忠平,不知道他家娘子已经发现了诸多端倪,他专注盯着昏昏沉沉的主子,生怕他主子再多说些什么梦语,惹得他家娘子疑心。
就在忠平焦急甚至无措之时,屋外传来繁杂的脚步声。忠平还没反应,就见他家娘子回了头。
“忠平,出去看看。”
忠平习武多年,耳力甚佳,他才听到声音都没反应呢,他家娘子就发了话。
而忠平因为脑子里太乱,所以也来不及细思,立马依命走了出去。
忠平出去了好一会都未曾回来,听着繁杂脚步声越来越近,冯十一沉着脸起身,起身瞬间,短刀入手。
沉着脸,拿着刀,冯十一走到房门处。在脚步声接近屋门时,她率先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冯十一看清楚了屋外的人。短刃瞬间回袖,她脸上也带了三分笑意。
“舅舅,舅母,你们怎么来了?”
屋外站着的正是陈渡和陈夫人,屋外的陈渡一脸深沉而他身侧的陈夫人则一脸忧心。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行人。
见到门后的冯十一,一脸忧心的陈夫人率先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十一啊,阿怀怎么样了?忠平传话来,说他病了。阿怀如今在哪呢,我和你舅舅带了医师来。赶紧带我们去看看。”
冯十一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人群最后头的忠平身上,忠平对上他家娘子的视线,懊恼挠了挠头。
他着急啊,那时候他主子吐血了,娘子不见了,赵大夫也没来。他别无他法只能给节帅送信了。
陈夫人拉着冯十一的手,手心都在冒汗。感受到陈夫人手心的湿漉,再看她一脸担忧,冯十一收回视线,侧身让了让位置。
“夫君就在屋里呢。舅舅,舅母进来吧。”
老赵去厨房给药炉添了药再回来时,发现屋子里站了一群人。老赵还愣神呢,就见冯十一对他招了招手。老赵进屋,走到冯十一身侧,只见冯十一对面站了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还有个衣着雍容的妇人。
“舅舅,舅母,这就是赵大夫。是我药铺里的大夫,夫君身上的针就是他扎的。”
舅舅?舅母?
老赵满心疑惑时,只见面容威严的男人对他颔首示意。
“赵大夫,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老赵有些懵,他身侧的冯十一却对他点了点头。
“去吧……”
老赵就这么跟着男人出了屋,站在院子里,男人神情严肃。
“赵大夫,我带来的医师说,你的针法甚妙,开的方子也极好。阿怀之前便说,他的身子有人在调理,想必便是你了。今日,我想听
句实话,阿怀的身子到底如何?”
……
屋子里,冯十一眼看着老赵跟着她夫君的舅舅出门,而她,则被陈夫人拉到了一侧。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渡和陈夫人虽然带了医师来,但床榻上的人,两手乃至两臂都被扎了针,医师都无从下手把脉,这才有陈夫人这一问。
面对一脸关切的陈夫人,冯十一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虽不通世俗,但也知道,和她夫君的长辈说她夫君如今这样是因为中了药导致纵欲过度,那她夫君往后都不用长辈面前做人了。
冯十一垂下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冯十一一问三不知,陈夫人只能干着急。直至陈渡再次进门。
“夫人,我们该走了。”
陈夫人扭头看看床榻又看看她夫君。
“怎么刚来就要走,阿怀他……”
陈渡:“赵大夫说,阿怀并无大碍。我还有要事,我们先走,过两日再来看阿怀。”
说完,陈渡看向冯十一,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
“还得麻烦你好好照顾阿怀。”
生疏客套的语调让冯十一蹙眉:“他是我夫君,我自会照顾好他。”
陈渡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极快。只留下了一个医师还有诸多名贵药材。
看着留下的那个医师,老赵也皱了皱眉。
“郁夫子的舅舅到底是何身份啊,这一身气度真摄人。面前夸着我医术好,问了我一堆问题,转头又留下了一个医师,这是防着我,还是觉着我医术不够格?”
老赵平日待人一向平易近人,唯独在医术上,若有人质疑他,那他就会极为不爽利。
而冯十一则看着骤然空了的院落,目光幽深。
“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
从宅院而出,绕了一个圈,陈渡将夫人送回府后转头去了城外的军营。
重军重重把守下,身着一身常服的陈渡跨步迈入了一顶军帐,昏暗的军帐中挂着血迹斑斑的一个人,听到脚步声,挂着的人微微抬头,他见到陈渡并无什么反应,但待他看到陈渡手中拿着的那柄红樱长枪时,他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