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说完,她想起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十分钟应该还没有结束,于是坚持原则,恢复简短回复模式。
罗德里克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
想嘱咐她这趟行程的注意事项,希望她每天能多发几条消息,但话说多了,她可能又不高兴。
千言万语最终和心底的那丝不舍交融,转化成他落在别扭波斯猫头上的一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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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月到达首都维也纳的那天,学姐Luna来接她。
两人一年没有见面,在餐厅吃饭时,聊了许多话题。
学姐这一年来经历了好多事。毕业之后她来到这里,和另外两个合伙人开始创立独立的珠宝品牌。在找地方搭建工作室这一环节就遭受了一波三折,中介临时跑路,和房东扯皮,已经搬进去的物品只能又挪回家里,然后焦头烂额联系新的租地。
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初初步入正轨,品牌工作室如今的困境是,他们几个都是年轻人,人际关系是还未钩织成网的几条单调线条,没有丰富的客源,没有足够的名气和收入,目前的办法就是多去展览会酒会上跑跑,各类网站上也建立了工作室的账号。
姜知月听学姐分享这一年的跌宕起伏,感触良多。
以前学姐在学校,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学弟学妹学习的榜样。那时候姜知月就听她说过关于以后的规划,站在大学这个阶梯上展望将来的年轻人,觉得前路宽阔,心怀壮志。
现在,即使被现实折磨得有些灰头土脸,但姜知月相信,学姐总有一天会再度意气风发。
她相信自己也会如此。
是坚信。
提着初心这盏灯,在热爱的领域里深耕,跌倒爬起来跌倒爬起来,不断总结教训找寻方向,永远不动摇地往前走,就一定会成功。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攀登人生这座未知的高山了。湍流、落石、险道,还有荆棘丛后的鸟语花香,都让她觉得兴奋。
和学姐在维也纳步行,她们畅聊不断,最后时间实在是晚了,学姐邀请姜知月去她家,跟她合租的女生上月才搬走,新室友还没找到。
“或者你和我睡一屋也行,我床挺宽的。”
罗德里克帮她订好了酒店,所以姜知月婉拒了,“不用了学姐,你工作压力也挺大的,回去好好休息,我就不去打扰你了。”
学姐送她到酒店楼下,姜知月回了房间,给罗德里克发了已到,洗漱之后关灯休息。
第二天,她跟学姐汇合去了工作室。另外两个合伙人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姜知月参观了他们的工坊区,也上手打磨了一颗原石,他们对于镶嵌问题进行了不同角度的探讨,姜知月学到了不少经验。
第三天上午,她帮学姐整理了一点资料,中午就乘航班回了巴黎。罗德里克派来接她的人已经抵达。
回到霍尔迪的时候,侍从们和她问好,姜知月提着行李回到房间,负责打理她生活的女仆过来,接过她的换洗衣物,欣喜地告诉她欢迎回家。
姜知月愣了下,随即回她一个微笑。
屋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环顾着这个已经住了小半月的房间,心里在思考,人与人、人与物之间,在朝夕相伴中是否会产生不自主的留恋。
有时候私心也做不了真实意识的主。
没一会儿,罗德里克也回来了。
当女仆敲响门,笑眯眯告诉姜知月这个消息时候,姜知月有点懵。
这么开心来告诉她,是提醒她应该下楼迎接吗。
她想想觉得有点不自在,所以噢了一声,说我知道了,然后缓缓合上房门。
在记录本上写下这次维也纳之行的见闻心得,她合上笔,在晚饭时间下了楼。
穿过会客厅,她忽然看见了罗德里克。他就在厅内,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和Blythe交代工作。
看见她来,他出声喊她的名字。
姜知月本想加速经过的步伐被迫停下。
她在原地等了大概一分钟,罗德里克起身,用法语和下属说完事,然后跟着她一同往餐厅走去。
两人的脚步声被地毯吞没,氛围很安静,姜知月抬头看了看他,结果一下子被他抓包。
小窘一下,她收回视线,装作如无其事。
步入餐厅,雷蒙朝他们颔首行礼。
姜知月手腕忽然被握住,身边的人不让她急着入座。
“想问你个问题。”
侍从们在摆放餐具,大庭广众之下,姜知月不想和他拉拉扯扯,急急道,“快问。”
罗德里克看着她,笑意渐深。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他说的中文。
周围人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种太过亲昵的话,他用加密语言传达给她,不知是不是他故意。
从那天教他书法起,他好像就想从她这里问很多关于汉语的事,现在还上口了,似乎想建立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层专属屏蔽罩。
姜知月才不愿满足他这样的心思,不想用母语和他说这么亲密的话。
她看见雷蒙管家又忍不住盯着他俩看了,于是扭开头,罗德里克只能看见她微红的耳尖,还有小声的一句:“听不懂。”
第21章
她的胡诌,就像是一朵躲在荷叶下的粉红花苞,含羞带怯地表示自己不愿盛开。
罗德里克笑笑,没继续为难,放人吃饭去了。
晚餐过后,姜知月照例到外面散步,在花园里碰到了那几个孩子。
他们对这位新来的姐姐很热情,熟稔地打了招呼,叽叽喳喳跑到她面前来,举起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是花坛壁上的蜗牛。白天的时候下了会儿雨,这些小动物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好像每逢这样的天气它们才会舍脸出来透透气,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稍有不慎就落入了熊孩子的魔爪。
不过这几个孩子是善良的熊孩子,他们用树叶给蜗牛搭建小屋,稚嫩的、指甲盖染着泥垢的小手把蜗牛放上去,轻轻碰一碰它的触角,小蜗牛吓得整个缩进壳里。
姜知月看着他们面带失落和不解叽叽咕咕讨论,不由弯唇笑。罗德里克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了,看清他们摆在石桌上零零碎碎的树叶和蜗牛,面色平淡地说了什么,小孩子们也像急着钻回壳里的蜗牛,收拾收拾残局一溜烟儿跑了。
姜知月盯着慢条斯理在石凳坐下的罗德里克,神色几分无奈。
他好像觉得小孩子闹腾碍事,也不理解他们的欢乐与童真。
“你小的时候没有这样玩过吗?”
她不由想象他的童年,以为会和这些孩子是同一幅画卷。
然而罗德里克说,他不会这样浪费时间。
姜知月不太理解。她和他之间隔着年岁和地域的差异,成长环境也迥然不同,很难设身处去体会他的体会。
就像一片茂盛的热带丛林,树木参天蕨类盘踞,人们担心有野兽毒蛇出没,所以觉得那里不适合造访,于是敬畏远观,不会尝试寻找一条通往雨林深处的路。
姜知月也这么认为。她觉得罗德里克是深渊,至今依旧有被葛藤缠绕拖坠之感,可今天她突然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幽深的丛林里,他允许小花的存在。他说这颜色太喧闹,但还是让孩子们把这里当成了家。
她身上的藤蔓如何都不肯松,或许是雨林也渴望有人造访。
外面温度下降,姜知月和罗德里克回了室内。
进了屋,雷蒙要和罗德里克汇报一些事,姜知月在一旁站着无聊,趁说话的空隙告诉他,她先上楼了。
罗德里克低眸看了看她,说去吧。
她总觉得他唇边有一丝笑意,不知是不是错觉。
上了二楼,穿过走廊,姜知月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像往常一样先坐到梳妆台前,摘掉耳环等配饰。
桌上有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就摆在正中间,很显眼的位置。
姜知月手上动作一顿,拿起这个体积不小的丝绒盒。
不用打开,她就知道这东西很贵重,她怀疑是不是女仆粗心,随手把东西放这儿忘拿了。
于是她拿着盒子起身,刚走到房门口,就见上楼来的罗德里克。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明了情况。
“你没打开看看?”
见姜知月摇头,罗德里克无奈笑笑,把东西重新放到她手心,“那现在看一下。”
怀揣疑惑,姜知月照做。在打开盒子的那瞬间,她有点愣神。
眼前是一条宝石项链。
切割成月亮形状的黄色宝石,用碎钻做成的缎带不对称环式链身,和她在船上给他看过的那张图一模一样。
“你......”
姜知月有点看不明白,她曾经描摹修改过无数次的作品,以为很难将之实现的项链,如今就真实地摆在她面前,质地纯净的黄色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前段时间托人购得了这颗石头,设计加工费了些时间,”罗德里克问,“要不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