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月在他提到那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绝,“我暂时不考虑这方面,抱歉。”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没兴致,即使有点歉意,但更多是不想委屈自己的感受,所以回答得很干脆。
曲浩临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几分颓败地说,看来他的确比不上那个人。
姜知月不明白,对比的标准是什么?择偶不是选员工,学历身份背景不是那么一板一眼打分评判的,抛却这些,单单论罗德里克这个人——
他的强势,如巍峨难移的山,山峰偶有云雾缭绕,那是令人不慎失足的少见温柔。
意识到自己在想他,姜知月回过神来。
她很清楚自己的决定,不想再陷入从前的状态。
承受不了群山的重量,就不该被飘渺的云雾迷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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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苏黎世。
罗德里克从国际金融中心出来,Blythe尾随。
勤勤恳恳的助理告诉他,目前在苏黎世的行程已全部完毕,小顾总知道您来瑞士,让我跟您约一约时间。
“推掉,”刚和一群无聊的人谈过话,罗德里克面色倦淡,一排工作人员守在电梯口,他颔首都略过,径直走进去,看着电梯门关闭,面上没什么情绪,“既然没什么事,就买票回巴黎。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自作主张添改行程?”
Blythe想起小顾总的威逼利诱,又面对上司施压,额头直冒汗,“是,是我考虑不周......可是先生,小顾总他.......”
罗德里克迈出电梯,从正大门出去,加长林肯已经停在马路边,保安鞠躬间,他上了车。
后排座位上已经有了人。
罗德里克微蹙眉,眼前的男生头顶黑色鸭舌帽,戴着白色耳机,正靠着小憩。
他拿起旁边的水瓶,不客气地敲了下这人的脑袋。
“嘶,”顾瑾松睁开眼,一手盖住脑袋,“有病啊,罗德里克。”
“谁让你上我车的?”
“怎么,你要怎么处罚我?架子挺大啊,你现在来瑞士都悄声无息了是吧,真铁了心要从顾家族谱里除名啊?”
“无所谓,”罗德里克略微掀了掀眼眸,“你当我稀罕那东西?”
顾瑾松一脸无语。
“别板着个脸,我跟你说正事呢,外祖母也来苏黎世了,你没别的要忙,跟她见一面呗。”
“人老人家腿脚不便,专程跑这一趟。”
罗德里克一时没出声,过了会儿,淡淡道,“每个人都来我面前说不易,我需要纷纷领情?”
顾瑾松啧了声,“别说这么绝情好吗。”
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自从奥古斯特去了姆宫,罗德里克就当没了这个祖父。他这位表兄,暗影刀剑里行走惯了,谁在他那儿都没例外的权利,他不会给任何人额外情面的。
“过往的事各有难处,该说的我也跟她们说了,见一面吧,总归是亲人。”
看淡感情是一回事,小人之腹是另一回事。
罗德里克多留了一晚上的时间,顾瑾松给了司机地址,顾家其他人已经在餐厅的包间等着。
久违的团聚餐,桌上其实很安静,寒暄的话就那么几句,说完了不知能谈什么。
买单前,顾芸慧让其他人都出去,她有事要和罗德里克单独谈谈。
罗德里克没想到外祖母拿出的是一份经商文件。
“这是丹特斯码头的经营权,签个字,它就归你了。”
罗德里克视线落到文件首页,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老人,“外祖母今天来,是来谈生意的?”
顾芸慧回视着他,摇了摇头。
“二十年前,这是卡斯德伊家的产业。利益切割的时候,顾家把码头留在了手里,这么多年过去,我想,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她看着和幼时完全不一样的外孙,内心叹息。
“你新任董事长一职,家族里各支旁系难免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丹特斯处中欧航运关键位置,你手里有它,会轻松许多。”
罗德里克淡淡笑了下,“您倒是信得过我。换做奥古斯特坐在这儿,这份礼会还给德蒙吗?”
第50章
答应不用说,大抵是否定的。
顾芸慧这样做的意思,罗德里克大概能猜到。
看来顾瑾松在他们双方之间做了不少周旋。
卡斯德伊家的掌权人易了主,顾家见风使舵。媒体一向喜欢夺人眼球,这样的标题刺眼但毫不意外,在做出码头易主这个决定时,顾芸慧应该会想到这一层。
“我知道,因以前两家的事,我们对你有失公允。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诚心不足,这点我不辩解。但这份文件,不论你怎么想,收下吧。补偿或是物归原主,怎么认为是你的自由。”
“也许你不愿听这些话,但该我说的,还是要说,”外祖母轻叹一声气,“顾家因自保亏欠了你,没能把你接到身边,我向你道歉。可能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未来一切看你的意愿,如果愿意偶尔回顾家看看,我和母亲、小姨,还有瑾松,都是欢迎的。”
来这之前他们会说什么,罗德里克其实在心里大概有数。
但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感觉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对待亲情的惯有方式,他更适应于与奥古斯特那类的交锋。所以在眼下,他反应淡淡,并未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顾芸慧也没有期望单单一次见面就能消除所有隔阂。
她笑了笑,拄着拐杖稍微费力地站起来,“走吧,他们在外面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苏黎世是远比首都伯尔尼繁华的城市,但城市氛围繁华却不忙碌,Kleiner湖边有弦乐演奏,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天鹅静静伫立,这很像在胶卷里定格的一霎电影画面。
“诶,外祖母跟你说什么了?”顾瑾松跟罗德里克并肩走着,放低声音悄悄问。
罗德里克睨了他一眼,淡声,“既然能猜到大概,还问一遍做什么。”
“啧,我跟你聊天啊拜托,你这副对任何事都没兴致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火大,”顾瑾松嘴快,“你在姜知月面前也这出模样?”
话音刚落,顾瑾松就后悔了。
前不久潇柠才告诉他两人闹崩的消息,还嘱咐他少跟罗德里克提知月的现状。
他懊恼地咬住唇。
“知月?就是上次带来家里的那个女孩子?”小姨顾挽织笑着回头,“她现在回国了?那你俩如今异地不容易吧?”
顾挽织性子直一些,上次顾家帮知月的事,外祖母没有让她参与。
顾瑾松愣了一下,“妈,您怎么偷听我俩说话呢。”
“不小心听到了一句,怎么了,这又是什么秘密不能跟我说啊?”
走在最前头的外祖母和顾雪音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扭过身。
“挽织,你去看看草坪演奏那边还有没有空位,走这么久有点累了,想坐着歇歇。”
顾家两个女儿都很听母亲的话,答应下来,二话不说就往草坪那边去。
湖边傍晚的演奏会通常是免费的,每周一次,根据季节不同,具体日期会随之变化。今天运气好,他们刚好碰上蓝调音乐节。
寻了后排连坐的几个空位,顾芸慧让罗德里克挨着坐下。
“刚才挽织的话,戳到你痛处了?她事先不知情,你别怪她。”
罗德里克望着台上的演奏家,变幻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唇边掀起的弧度被周围的热闹掩盖,“没什么不能提的。”
他如今也没忌讳彼此之间的那道坎,淡淡垂眼,嗓音低冷而寡淡,“您说得对,那个时候就算没送走她,后面也留不住。”
顾芸慧很惊讶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卡斯德伊家骨子里的强大与征伐,令他们从来都只相信人定胜天,任何资源、任何财富有的是办法得到,哪里会承认没有办法留住一个人。
顾芸慧知道前段时间罗德里克去了中国,她几乎能猜到两人的走向过程。
她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您料到了,也一直认为我和她不合适,是么。”
“没有两个人天生合适,要想长久相处下去,重点在于磨合。我以前之所以不看好你们在一块,问题主要在于你,罗德里克,磨合需要两人互相体谅退让,而你恰恰很难做到这点。”
罗德里克没有出声。
“我很抱歉,那个时候选择帮知月没有站在你这一边。但实话实说,就算她留在这里没有回去,你能预料到你们后续会是什么模样吗?”
“所以与其把人留在这儿,不如让她回去,免得白白耽误了小姑娘自身的发展。”
太过用力,就是徒劳。
夕阳斜映的天边,绚烂得像流火,火烧云和湖边相接的地方,一面热烈一面沉静,像是无情的湖水能吞没所有炽烈的情绪。
“......如果我说,事到如今还不能放下,又当如何?”
顾芸慧看着外孙,心道这真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