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玉工作的地方在一楼,宿舍在二楼,她埋头收拾的东西的时候,不经意扫到一抹荒漠下的落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忽然觉得这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她把床铺铺好以后,院子里便有人招呼他们下楼吃饭。
宋迟玉拿着饭盒下楼,赵秋负责开车的那个学生正好从食堂里出来,神色匆匆向着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宋迟玉不明所以,赵秋解释道:“工地那边出了点事,他去看看就回来。”
其他人也不在意,宋迟玉也不好多问。
吃饭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赵秋口中那个脾气大的老师傅,听其他工作人员说,老师傅从来不在这里吃饭,也不在这边住。除了上班时间,其余时间都不见人。
“那他吃住都在哪儿?”
“听说他在下面的村庄找了一个老婆,应该都在那边吧?”
“啊?”宋迟玉一惊。
回答她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很了解,面对她的质疑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他不跟我们说话,我们也不了解,这些都还是听厨房阿姨说的。”
“那厨房阿姨怎么知道?”
“她也是那个村的。”
第二天,宋迟玉就在修复室见到传说中的老师傅,身材瘦小,头发花白,见她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忙自己手里的事。宋迟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老师你好,我是新来的修复师宋迟玉。”
“谁是你老师,额(我)教你什么了?你要叫额老师?”老师傅头也不抬道。
宋迟玉没听到他说什么,但从他的语气猜出不是什么好话。
干笑了两声:“老师,你是安西的人吧?我,老公也是那边的。”
老师傅彻底不搭理她。
宋迟玉也放弃了,穿上罩衣,戴着口罩,坐到自己的工位上。这个遗址的发掘是因为两年前,警方打掉了跨境倒卖文物的团伙,其中有部分的锦帛和文书便出自这茫茫戈壁。
根据小团伙的供词,这些锦帛和竹简都是他们在这边捡的,至于这里有什么,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抓获了。
赵秋和他的学生就在这个戈壁滩上捡了大半年的“破烂”,零零散散的陶片捡了不少,直到一场罕见的沙城暴,吹出已经干涸的河道和城邦的顶部,才确定这里曾有城池的存在。
经过赵秋这一年的勘查,确定这里有一座兴于汉代,衰于唐朝的城池。现今正式的发掘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每个考古队员下探方都像开盲盒一样兴奋。
宋迟玉盯着面前一本酸化发脆发霉的古籍,小心翼翼装进了塑封袋里,放进容器里蒸,这样既可以增加纸的韧性,又可以去除粘合在一起的胶质物。
在等待古籍蒸好的过程中,她不经意扫过旁边的老师傅,顿时被对方专业熟练的手法惊得说不出话,这一看就是北派大师级的修复师,难怪脾气这么大。
宋迟玉摸清对方的来路,也不再贸然去招惹他。
大家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经过几天的相处,宋迟玉也发现老师傅虽然脾气大,但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来骂你。因此除了第一天,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宋迟玉都没有和他说过话。
**
宋迟玉没想到
齐砚舟还是从老宋和他打电话时的只字片语,猜到她工作的变动,主动打来电话问她工作的事。
相较于她的局促不安,他仿若无事人般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宋迟玉听着他温柔礼貌的声音,心里那股羞愧渐渐淡去,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都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他并不相信,但也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们领导和我说是为了培养我成为复合型的人才,才特地派我出来学习的,”她对自己遇到的难处只字不提:“这边的确也有特别厉害的老师,能学到很多东西。”
齐砚舟沉吟片刻:“在哪?”
“在肃州东南部的一个县城里,吃饭买东西都很方便,同事们也都好相处。”
“只是学习吗?”
“恩。”宋迟玉抿了抿嘴唇。
齐砚舟没有回答。
宋迟玉:“你别听我爸我妈瞎说,他们就是担心我,一想到我要到外地来学习,就难免夸大其词。”
齐砚舟眼睑微垂,无声的叹了口气。
“宋小姐。”
“恩?”宋迟玉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所幸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宋迟玉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还不知道,但是应该也不会在这边待太久。”
“这样,”他语气依旧淡淡的,“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我都能帮忙。”
“好。”宋迟玉怕他起疑,一口应下。
“你是在肃州的哪里?”
“玉持县。”
“有这个县吗?”
“怎么没有?”宋迟玉也没去过,只是在来得路上看到有这么一个路标,下意识就想到了。
他也没有深究。
“那还习惯吗?”
“习惯。”宋迟玉不接思索回道。
她回答的太快了。
齐砚舟看破不说破,“那你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我在肃州有朋友,不管你遇上什么问题,都能替你解决。”
电话挂断,宋迟玉望着头顶上方的木质垫板久久没有回神。
她和齐老师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不冷不热,不远不近。
他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应该是很难对她有什么欲望了,可是在关键时刻,这个人愿意让她依靠,就已经胜过世间许多了。
虽然少了点儿什么,但也有一种让人脚踩在大地上的踏实。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届时一万字掉落!!齐老师也开始掉马了!!甜甜的抓马剧情它要了!(虽然我还没想好怎么写)感谢姐妹们的追更!![撒花][撒花]
第15章 地痞
宋迟玉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提过自己结婚的事。
其他人忙着下探方也没时间关心她的私事,唯一和她朝夕相处的老师傅更是无心过问,每天都拿她当不存在。
虽然偶尔会觉得孤独,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乐得清净。
她一度以为日子就要这样无波无澜的过下去,却发现这里的事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在她到这儿的一周后,赵秋的一个学生在加班回来的路上失踪了。
这个学生就是来接他们时,提醒赵秋路上有新车辙,负责开车的那个。
赵秋找不见人,立刻就报案了,然而最近的派出所距离这里都有四个小时的车程,等警察抵达时已经是半夜了。
经过警察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距离遗址三公里外的一个坑里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是被警察裹着毛毯送回来的。
宋迟玉惊呆了。
以为他是迷路了,加上天黑,看不清路才掉进去的,可是看赵秋和另一个学生的反应,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二天,天还没亮,宿舍里的众人就被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吵醒了。
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编织袋被丢在门口,郑秋上前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平时守在工地的那条大黄狗,不知死了多久,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只剩下脖子上深得见骨发黑的伤口暗示着曾遭遇的苦难。赵秋的另一个学生沈凉,看到这一幕就疯了,从厨房里提着一把刀就往外冲。
包含宋迟玉在内的众人吓得连连往后退。
赵秋一把拦下他,夺下他手里的刀:“你干什么?”
“我跟他们拼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法律,有警察,要你和他们拼什么?”赵秋急冲冲吼道。
“警察管得了他们吗?这才抓进去多久就又放出来了?”沈凉又想去抢赵秋手里的刀:“小张明明就是被他们推进去的,但是警察生说坑边只有小张一个的脚印!他们这就是谋杀!”
“你说谁谋杀呢?”一个染着红头发,流里流气的青年从围栏后面走了过来,“我告诉你,乱说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沈凉听到他还好意思和自己提法律,气得血气上涌,脸都气红了。
“哟,这知识分子还舞枪弄棒呢?”红发青年勾着旁人的肩膀,明知故问道:“你这儿拿着刀是要去砍谁呢?”
“我,砍了你——”沈凉说着就往上冲。
“哟,”红发青年站在门外虚躲了一下,冲着与他一伙的三个男人道:“你们可听到了啊,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得找他。”
沈凉挣脱郑秋的双臂,猛的向红发青年冲去,结果没走几步,就被对方一脚蹬在胸口上,踹了回来。
“都看到了啊,是他先动手的,我这算正当防卫。”红发青年举着双手满是无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