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瞒不过他,打量着四周,鬼鬼祟祟凑近他。
“齐爷,自己人。”
他声音不大,但是齐砚舟身后考古队的人都听见了。大家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他们是一伙的。
宋迟玉舔着嘴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齐砚舟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整理着冲锋衣的袖口,“你和谁是自己人?”
这句话不是否认,而是在询问。
金二以为他不认识自己,小心翼翼拽过他的袖口,将他拉到距离人群较远的地方:“齐爷,我是四叔的人是啊!”
……
齐砚舟走远。
宋迟玉周围的同事逐渐围了过来,左边一个同事问:“你和那个齐爷是怎么认识的?”,右边一个同事问:“他真的是那个齐爷吗?不会又是冒牌货吧?”,后面一个同事问:“他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啊?宋老师,你既然认识他,之前怎么一点儿都不说啊?”
宋迟玉疑问比他们还多,光是第一个“她和齐砚舟是什么关系”就把她问得够呛。那金二但凡不说一句“自己人”,她都能如实回答,而今齐砚舟立场未明,说什么都容易引发无端的揣测。
所以,她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扭头就往外走。
“诶?宋老师,你怎么走了?”
“宋老师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汪——”小花冲着试图拦住她的众人吠了一声,众人便如洪水般退去。
齐砚舟闻声回头,淡淡点了点头。
罗威纳犬不声不响跟在宋迟玉身后。
宋迟玉心不在焉走出一段距离以后,才发现它跟着自己,停下脚步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回你的主人那里去吧。”
小花看了一眼齐砚舟,夹着嗓子发出一声呜咽,仿佛在哀求着宋迟玉不要赶它走。
宋迟玉的视线不经意顺着齐砚舟看去,不料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没来由感到一阵紧张燥热,牵着狗快速向前走去。
老李见她过来,不自然的转过身,装模作样道:“今天这天气是真不错。”
宋迟玉斜睨了他一眼,仿若未闻向前走去。
这个老师傅明明在看到这条狗就猜到了,结果硬是在她面前只字不提,还旁敲侧击打听齐砚舟其他时候在干什么。难怪问他俩感情好不好,敢情是觉得他们感情不好,她才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齐砚舟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怎么一个好好的大学老师就成了这劳什子齐爷。
回头看了一眼。
他交叠着双臂,神色自若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背影笔直挺拔,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劲儿,不知是不是他气场太正,还是对面的目光过于躲闪,促使他像极了一位正在训学生的教导主任。
许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侧头向她看来。
宋迟玉也不自觉扭头回避,早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当初就不该和他扯什么玉持县,导致她现在还挺难为情的。
“你,站那儿。”宋迟玉正值懊恼之际,齐湛南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跟了过来,“小爷有话要问你。”
宋迟玉看到他就来气,早知道他就是齐湛南,当时就不该救他。
现在还倒打一耙说狗是她偷的。
也就是齐砚舟。但凡换个人都得让她把这个罪名坐视,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齐湛南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你和我——啊!”
话音未落,宋迟玉就在他那条好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齐湛南没有防备,瞬时被踹倒在地,发出狼狈的惨叫声。
“你有话问我,我就要答吗?”宋迟玉冷冷盯着他,“还有我不叫你,我叫宋迟玉。”
“你叫宋迟玉了不起?”齐湛南不明白她到底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的确很了不起,”宋迟玉理直气壮:“能让你堂堂小齐爷有家不敢回,还被自己亲二叔打得站不直腿。”她还齐砚舟在饭桌上说过的话,要是他的人先找到齐湛南,他一定打断他的腿。不愧是她认证过的好男人,果真是说到做到。
“你说什么?”齐湛南愣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你是相亲那女的?”
“对,”宋迟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亮出无名指的戒指:“现在不止是相亲那女的,还是你二婶。以后和我说话客气点,别没大没小的!”
齐湛南宛如被如霜打过的茄子。
瞬间蔫了下来,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
**
宋迟玉饭到吃一半时,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不知道她走后又发生了什么,齐砚舟的口碑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也就好了一点儿,大家对他的立场依旧存疑。
“宋老师,我们之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一看到她,同事们又围了上来。
宋迟玉把碗里的饭菜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解开系在桌角的牵引绳就准备走。
门外忽然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齐砚舟清润的声线随即响起,“小花。”
原本乖乖趴在旁边的小花,立马摇着尾巴站了起来:“汪——”
齐砚舟站在橘红的夕阳下静静的看着他,吹乱发他的头发,露出深邃挺阔的眉骨,使得清冷淡漠的眉眼越发凛冽难辨。黑色的冲锋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他清瘦有力的腰线,搭配着一条黑色修身的牛仔裤和同色系的马丁靴,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温文尔雅。
宋迟玉牵着狗,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一言不发将牵引绳递给他。
他没有接,低头打量着她,“宋小姐。”
宋迟玉不敢直视他,“恩。”
“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他温柔的泛起唇角道。
有,但是不方便的问。
故作不经意的挽起垂落在眼前的头发:“他们在看。”
齐砚舟不明白这对她有什么影响,淡淡扫过食堂窗后一个个偷偷摸摸的脑袋,接过了她手里的牵引绳。
“我先上去了。”宋迟玉转身要走。
“宋小姐,”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背着双手向她迈进一步:“那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宋迟玉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什么,要说的吗?”
“玉持县?”
宋迟玉心虚的抿了抿唇,躲开了他的视线。
“就这样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他扫过她袖口的墨渍问。
她下意识握住自己的袖口,“你别和我妈说。”
“不会。”
宋迟玉心下稍安,试探着抬起眼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主要是怕你们知道了多想。我们这挺好的,有水有电有网,还有篮球场。”
齐砚舟没有说话。
她又像做错事的小孩缓缓低下了头。
“恩。”齐砚舟应了一声,“上去吧。”
话匣子打开了,宋迟玉情不自禁仰起头补充道:“我也没有偷你的狗。”
“我知道,”他温柔的笑道:“谢谢你照顾它。”
宋迟玉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凶神恶煞的江湖匪气,甚至透着一抹温润谦逊,跟她所想象中的那个齐爷全然不同。
“那我先上去了。”她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齐砚舟目送着她的背影,再度扫过窗后的一个个脑袋,淡漠的神色和平展的唇角给人一种极没耐心的感觉,靠在窗后的脑袋顿时齐齐收了回去。
齐砚舟将狗丢在后座,坐回副驾驶。
周越第一次见到他和小姑娘这样说话,一脸好奇问:“齐爷,谁啊?”
“我太太。”
“什么?”周越猛的收回落在挡风玻璃外的视线:“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齐砚舟反倒觉得他莫名其妙。
举起左手的戒指:“那你觉得我这是什么?”
“我以为,你图好看戴着玩的。”他还心想,齐爷什么时候这么时尚了。
齐湛南特地起身看了一眼,发现和宋迟玉手上戴得那枚一摸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
彻底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偏偏周越还来问他:“小齐爷,你看到了吗?那是你二婶。”
“我知道!”齐湛南恼羞成怒,“二叔,既然你都和她结婚了,那你还不依不饶的追着我干什么?”
“我和她结婚是我的事,你一声不吭逃跑,是你的事。”齐砚舟放下车窗,咬着没有点燃的烟嘴,冷冷扫过他:“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
宋迟玉回到房间,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在电话里问齐砚舟,可是又觉得这件事更适合当面聊,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她手里的手机冷不丁震动起来,被吓了一跳。
拿起才看见是黎丽,顿时松了口气,“喂,妈。”
黎丽听起来格外高兴:“我听小齐说,他要到肃州去一趟,正好可以来看看你,你见到他了吗?”
“……”见是见到了,只是和她想象中的齐老师不太一样:“恩,他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