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儿没有说话,骑上马背继续往城主府方向走。
徐副将下意识道:“我还以为公主会帮她。”
“你觉得我能帮她什么?”李宝儿神色如常。
给她钱?一个孩子身怀财物反而是一种祸事,世间苦难之人太多,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施舍怜悯,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第31章 屠戮
“末将没有其他意思, 城中无父无母的孤儿太多,公主想救也救不过来。”徐副将正声道。
李宝儿没有说话,只是想到兴许可以用商户缴纳的罚款, 用以给城中百姓施粥, 只要城中秩序恢复, 米粮交易正常,届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难民。
倘若城池之间难民流动过大, 对于行军攻城亦会有阻碍。
等她来到城主府,只见士兵领着一个年纪偏大的男子从大厅出来,许是恰好撞见,士兵都纷纷行礼, 男子也看了她眼,迅速跪地磕头。
“鄙人拜见公主!”他行了个大礼。
李宝儿没有说话, 径直往大厅方向过去,男子也被带离城主府。
大厅里夹杂着不少爽朗的笑声, 众人你言我一语, 直到看到来人,又赶紧躬身行礼,“公主。”
李宝儿并未看到沈屹, “驸马呢?”
张簧立即站出来回道:“驸马受了伤,此时正在让军医包扎,不过公主放心, 只是些皮外伤,行军打仗在所难免。”
周祺面上也全是欣喜,“这次多亏公主及时决策, 不然想要攻城怕是不易。”
其他人亦是满脸恭敬, 公主确实果断, 先前他们还都不敢信杨绪的话,若不是公主,此时两军怕还在胶着。
“刚刚那人便是杨绪?”李宝儿问道。
周祺立即点头,“没错,他希望能为我齐军做事,臣并未答应,毕竟此人终归是吴国旧臣,今日能为钱财出卖旧主,他日便能为钱财出卖新主,决不能轻信。”
“这种卖主求荣之人,是万万不可留的!”其他人纷纷附和。
李宝儿看了周祺一眼,“他已背弃许晋丢了舟山,想来他也是为了谋个前程,此人对吴国熟悉,今后进攻吴国都城兴许能帮上忙,先留着吧。”
听到她的话,周祺也没有犹豫,“诺。”
其他人也没有二话,公主行事果断,思虑周全,留下此人定然有她的道理。
“不过……有一事,吴军俘虏众多,若是放了难免会留下大患,可若是继续养着,我军粮草怕是不够。”周祺皱了皱眉。
“那不如全杀了,难不成还放虎归山?”张簧面上全是杀意。
“驸马怎么说?”李宝儿沉吟道。
张簧摸了摸脑袋,“少将军说周将军为主帅,此事都听周将军的。”
他知道公子不敢贸然出头,万一一个不好,便就给了大王责怪的由头,公子如今确实是寸步难行。
“周将军身经百战,此事定然有经验,就由将军决定。”她淡声道。
闻言,周祺点了点头,心里头也有了想法,往日他与大王也都收过不少俘虏,能收纳整编就收纳,拒不受降者通通杀了就好。
李宝儿去了沈屹所在的房间,此时军医正在包扎,并不似张簧说的皮外伤,而是胸甲被砍裂,致使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依稀能看到里面翻开的血肉,这是他身上最重的一道伤。
待她细问,才知是沈屹与许晋交了手,对方的确勇猛无比,故而他也受了伤,但并未伤及深处,按时上药就好。
像许晋这种人是断然不会背弃吴王,倘若当初沈奇正如此,恐怕如今与许晋的下场并无差别,兴许这就是为臣者坚守的忠心,个人追求不同,有人为国,有人为财,有人为义,但对大部分人而言最重要是生存,唯有活着,才能去思考其他。
因为齐军同样伤亡不少,大军并未再急着推进,而是在城中休整一段时日。
城中商贩预备坐地起价,但在整顿过后,物价也逐渐恢复正常,难民们也拿回了自己的田地,城中暂时恢复了往日热闹。
待到大军休整了差不多,就按周祺所言,兵分三路包围吴军都城,此时吴军已然没有太多兵力,偶有顽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宝儿并未与沈屹一路,反而是与张簧一起,张簧莽撞,必须有人看着,而那杨绪也随之跟着。
吴军早已军心涣散,一路上并未有太多阻碍,甚至有的城池不战而败,眼看吴国大势已去,想来这也是杨绪弃吴投齐的缘由,若不收下那金银,周祺等人又怎会信他的话。
已至深秋,直到三军团团围住吴国都城,城楼上鼓声浩荡,城楼下火光四起,木柱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门,厮杀声响彻天际。
守城士兵还在负隅抵抗,直到城楼上的旗帜被一箭射落,城门也轰然被撞开,无数齐军涌入城中,部分吴军才想起窜逃。
整个都城四处都是人,百姓们四处逃窜,尖叫与厮杀声充斥着四处,李宝儿与大军一同闯入王宫,宫人们早已慌不择路,唯有部分禁军还在抵抗。
一路尸横遍野,当她进入大殿时,只看到一个头戴玉冠的幼童坐在那,旁边是瑟瑟发抖的太监,待看到殿门被打开,外面一片密密麻麻的齐军,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然而幼童却并未惊哭,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来人。
“公主!吴王被宦官勒死,今而特献于此。”
徐副将抱着一个盒子匆匆走来,一股鲜红沿着盒角滴落至地面。
李宝儿打开看了眼,随后又让他收好,宦官为了活着,哪里还记得王权尊卑,这是父王日盼夜盼的东西,自然要带回长安。
空荡的大殿寂静无声,她缓步走至殿前,看着王椅上坐着的孩子,目光投向一旁的太监,“他是吴王儿子?”
太监跪伏在那头也不敢抬,“六公子乃是大王与刘美人所生,刘美人产后郁郁而终,六公子便被大王立为王储,且日夜带在身边教导。”
“你为何不带他走?”李宝儿问道。
太监头上汗越来越多,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四处皆是齐军,奴才……不知逃往何处。”
若是能逃,大王早就逃了,可是都城早已被齐军包围,就连宫里的人也生出异心,他又能带着公子逃去何处。
李宝儿对上幼童视线,那双眼睛有恨意,有警惕,唯独没有惊惧。
吴王确实教的很好,假以时日,休养生息,吴国兴许能卷土重来。
“你不害怕吗?”她看着孩子。
男孩握紧拳头,扭过头,“父王说过,宁死不降!”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一旁的太监早已吓得面色惨白。
张簧也突然闯入殿内,大声道:“启禀公主,吴王姬妾与儿女皆以抓获,是此后押回长安等待大王发落,还是就地处决?”
李宝儿从徐副将手里接过带血的刀,“杀。”
闻言,张簧怔了怔,立即低下头,“诺。”
李宝儿看着与她对视的男童,刀刃骤然划破他脖颈,鲜血溅至她面容,尸体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旁的太监吓得瘫软在地,瞳孔放大。
立马就有人上去给他抹了脖子,两具尸体倒在了一起。
徐副将也心里也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不敢再直视李宝儿。
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世间最忌讳的就是不够狠,也不够仁,李宝儿清楚知道,今日他们不死,来日死的就是她与父王,自古成王败寇,倘若放过任何一个吴国王室,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望着冰冷的王座,她轻轻抚摸着椅背,随后拿出丝帕,擦拭手上的血迹。
沈屹与周祺带领大军赶来时,只看到大殿外一地尸横遍野,有女子,也有几岁稚童,堆积如山,显然都是吴国王室,而大殿之中也倒着两具尸体,就在李宝儿的裙摆边。
鲜血宛若溪流,在女子裙边开出一朵妖异的花。
火光将大殿映亮,女子的背影并不纤柔,反而透着些许肃杀,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沈屹脚步一顿,望着殿前的女子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似忽然记起那日公主问的一句话。
“启禀公主!其他方向吴军已尽数消灭,都城已被我军控制,城中那些旧臣与富商如何处置?”周祺大步上前问道。
李宝儿擦干净血迹,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你觉得如何处置?”
闻言,周祺目光一厉,“不如先将他们抓起来,愿意归降者再让他们拿钱赎人,不识趣者通通抄家斩首。”
凡事都要师出有名,贸然搜刮难免不妥,还是得要有些名目才好,反正这些都是吴国世家,如今不让他们刮点油,日后再想让他们出钱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他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平时逮着机会搜刮民脂民膏,如今落他手里,必须得留下一层皮才行。
“那就按你所言,但切不可欺压平头百姓。”李宝儿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