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此时已然忐忑不安,王群把控宫中禁军,今日若是没有个交代,他们休想活着出去。
可是如今他们还能如何求外援,边军赶到长安尚需半月,届时长安恐怕早已换了新帝。
张植心里一阵痛惜,是他愧对陛下嘱托,公主往日谦和谨慎,不曾想竟生出此等野心。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定是因峥公子一事,致使王后与公主剑走偏锋,今而颀公子与姚夫人必定性命难保,想来大王都未曾想到今日这一幕。
“丞相可以仔细想想,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丞相的位置亦会为你保留,该交的东西你最好早日交出。”
李宝儿将遗诏放入盒中,“可其他人我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韩越面色一变,思忖一番,只得伏首叩头,“公主是陛下嫡出公主,且又立下平吴之功,论贤论长也该是公主继位。”
第36章 臣服
“送丞相回府。”李宝儿出声道。
王群领着一队人持剑走了进来, 张植看了看他,只得拂袖而去。
“天下初定,父皇便驾崩, 韩太尉觉得该如何安定臣民?”李宝儿看向殿内之人。
韩越垂着头沉思一瞬, 声音恭敬, “陛下驾崩举国皆丧,未免有人异动, 臣会通告各地驻军,若无宣诏,不得入长安,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李宝儿一步步上前, 俯身盯着他面廓,“姚夫人死前胡言乱语, 竟称父皇留下遗诏,且在丞相与太尉手中, 此人真是死不足惜。”
韩越脑袋越来越低, 头冒虚汗,“臣不知此事,兴许丞相能知晓一二, 不过定然是陛下嘱咐丞相辅政的遗诏,想来丞相记起了,便会拿出来。”
李宝儿一手搭在他肩头, 轻轻拍了两下,“父皇临终前言明,丞相与太尉都是朝中栋梁, 果真如此。”
“公主乃是陛下嫡出公主, 身份尊贵, 更是天命所归,举朝皆会拥戴。”他立即伏首磕了个头。
李宝儿转身看向榻上的父皇,喃喃自语,“世间总有一些乱臣贼子,仗着父皇心怀仁义,便欺压百姓倒行逆施,此等奸佞断然不能留。”
韩越不敢再说话,直到王倚让他回去,这才起身慢慢退了下去。
直到走出建章宫那一刻,冷风袭来,他只觉后背早已浸湿一片,再看这黑漆漆的王宫,不知暗地里埋伏了多少人,一旦稍有差池,他恐怕再难踏出此地。
莫说丞相没想到,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公主竟然想自己登基为帝,而且还杀了姚夫人母子伪造遗诏,狠辣非常人能及,果真是陛下的血脉。
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选择,难不成还能推举他人为帝?
这天下是陛下打下来的,这与改朝换代谋逆有何区别,更何况公主未必没有其他准备,他如今真是卡在夹缝里生存,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棺椁是早就备好的,待把尸体放入棺中,李宝儿命人连夜布置灵堂,她亦待在堂前彻夜守灵。
如今父皇只有她一个子嗣,自然该由她来送父皇最后一程。
大雪纷飞,天微微亮,朝臣们便已纷纷入宫,仿佛都得到了陛下驾崩的噩耗,李宝儿并未让人阻拦。
直到灵堂前跪满一地朝臣,各种哀戚声此起彼伏,可在看到守灵的只有王后与公主,立马就有人发出询问。
“陛下驾崩,为何不见其他公子前来守孝?”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大群禁军闯了进来,众人都神色一变,原本的哀戚之色也变成了警惕。
李宝儿身穿孝服跪在那看了眼其他人,“父皇病逝,昨夜太医与丞相太尉都已查验,丞相痛哭流涕,便回府休息,父皇留下遗诏,令姚夫人殉葬,母后自然要遵循父皇旨意行事。”
“至于其他公子……”
李宝儿面无表情,“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哪里来的其他公子?各位大人可莫要胡诌毁坏父皇声誉,这可是大罪。”
霎那间,灵堂里一片死寂,众人不敢置信的望着公主与王后,再看着殿内大片禁军,便是再蠢也能猜出个七八。
“冯公公,宣读遗诏吧。”李宝儿淡淡道。
冯公公拿着一卷明黄,又看了看满殿的大臣,只得大声宣读,“朕已知时日无多,若他日意外先行,令姚夫人殉葬,尊皇后为太后,朕与皇后之女继位新帝,众臣需悉心辅佐,拥立新君。”
听到这话,众大臣都是大惊失色,瞪着眼欲言又止,从未想过公主与王后竟然想篡位。
陛下怎会留下这等遗诏,天下间哪有传位给女子的道理!
但是此时此刻,多半猜到其他公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丞相也生死未卜,他们倘若敢多说一个字,今日怕是也要给陛下殉葬。
“昨夜陆廷尉称父皇驾崩,试图谋逆篡位,幸而被何中尉带人生擒。”李宝儿不急不缓道。
话音刚落,两个禁军便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蓬头垢面浑身污秽,定睛一看,竟是往日神采奕奕的陆廷尉。
“毒妇!陛下曾留下遗诏,传位给颀公子,你竟残杀手足,意图篡位,陛下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廷尉被按在地上,双目圆睁的瞪着女子,此刻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李宝儿看了他眼,忽然扶着宫人站了起来,“毒妇?”
她忍不住笑了,“我乃是父皇嫡出,分明是你混淆父皇血统,意图把持朝政,欺压百姓倒行逆施天理不容!”
“来人!车裂!”
她目光森冷,“陆氏夷三族!”
立马就有禁军将陆廷尉拖了下去,后者瞪着眼疯狂怒骂,“毒妇!你不得好死!”
看着满天飘雪,他被拖行在雪地里,疯狂大笑癫狂无行,比起寒冷更多的是不甘,此刻满心都是懊悔,防住了王后儿子,却未能防住一个女子!
姚愠啊姚愠,你可曾有想到这一日?
李宝儿看向满殿噤若寒蝉的大臣,“你们也这样想吗?”
季太常赶忙跪地磕头,“公主乃是陛下正统血脉,继承帝位乃是情理之中,更是天命所归!”
其他人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只得赶紧低下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震耳欲聋,唯有几个倔强的御史皱着眉不做声,仿佛接受不了一个女子如此狠辣。
马上就有禁军将他们押下去,季太常更是忙不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这就回去选下吉日,望公主早日登基为帝。”
李宝儿回头看向棺椁,“父皇驾崩,总有一些乱臣贼子蠢蠢欲动,待登基之日前,长安城内不许任何人进出。”
闻言,众人头也不敢抬,“诺。”
直到风雪渐停,众人才浑身冷汗的走出灵堂,想过无数个公子夺位的场景,却未想到会是这样。
公主一个女子怎可继位为帝,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例子,可是如今其他公子都已经被杀害,他们还能怎么办,恐怕多说一个字,就会落得和陆廷尉一样的下场。
如今就连何中尉也投靠了公主,此时长安里里外外早已被把控,他们只能当个哑巴和聋子。
“其实也不必如此忌讳,公主虽是女子,可也立下过平吴之功,绝非寻常女子,又是大王嫡出,难不成你们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季太常悄声道。
其他人都是看了他眼,走在雪地里唉声叹气,“那不然还能怎么办,陛下如今也只有公主一个血脉,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至少公主还是大王的血脉,如此应该也还算正统。
王群匆匆入宫后,听到陆廷尉已经被车裂,心里颇有些异样,陛下往日几次三番想铲除陆家,却因种种原因未能下手,而今倒是死在了外甥女手里,倒也是命。
待来到未央宫后,他便回禀丞相府一事,他已好说歹说,可张植油盐不进,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实在不行,只能带人去搜,总能把遗诏搜出来。”他目光灼灼。
李宝儿坐在书案前,看着册子上满朝文武的名字,大部分不肯屈从的都是往日陆廷尉一派,他们支持的都是姚夫人之子。
“舅舅觉得我想要的是遗诏?”她神色不明。
王群皱皱眉,不知何意。
“遗诏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张丞相,他虽效忠父皇,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朝中缺的正是能人贤士,过些日子,想来他会明白的。”
李宝儿合上册子,把东西递给他,“画圈的那些人,通通按谋逆论处,一个不漏。”
王群顿了顿,立马接了过来,往日他只知道外甥女行事谨慎,却不想如此果决狠辣,比起陛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有丞相顺服,满朝才会归心。”
李宝儿目光冷然,“别看他们现在唯唯诺诺,其实心里都不服,不过不重要,我会给他们时间,阳奉阴违者不需要存在我眼皮子底下。”
王群低着头没有再说话,外甥女的确很适合这个位置,但愿他的选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