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尉已死,今后便由舅舅兼任廷尉一职,此次舅舅帮我许多,宝儿不会忘记。”
李宝儿笑着看向王群,“想来舅母在府中亦是担惊受怕,舅舅快回去看看她们吧。”
闻言,王群立即行了一礼,“谢陛下。”
随后才走出未央宫。
看着白雪皑皑的王宫,他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些许弧度,宝儿虽然行事狠辣,可到底是一家人,还有什么比权力掌握在自家人手里更重要。
为帝者手段不果决如何震慑朝野,若是像峥儿那样,今日被夷三族的就是他们王家,虽然兵行险招,可好在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虽对不起陛下,可他与妹妹都要生存。
下午李宝儿就收到了季太常递交的吉日,六日后便是祭天告神的绝佳之日,父皇未完成的仪式,那便由她接着完成。
天下一统是迟早的事,这一次,没有风雪能阻她。
深夜,处理完一堆政事,李宝儿发现母亲并未在殿中,经她询问,最后来至未央宫一处后殿,母亲正蹲在大树下,烧着纸钱,面前燃烧着一簇火。
她从宫人手中接过披风,上前披在母亲身上。
王倚双目泛红转过头,不由握住女儿的手,一阵哽咽。
李宝儿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纸钱放进火里,“明日我便让人在宫里设置灵堂,今后母亲便可以日日祭奠阿峥。”
为了不让父亲疑心,往日母亲都不敢祭奠阿弟,如今,她们终于不用再忍了。
“倘若我早些看清你父皇,阿峥也不会……”王倚忍不住抹泪。
李宝儿轻轻拥住母亲,火光映亮她侧颜,此刻只剩下平静,“我会寻人替阿弟超度,母亲如今保重身体最重要,您还有我与舅舅,我会永远陪在您身边。”
她缓缓闭上眼,“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您辱您,那些人我都会送他们去见父皇。”
王倚紧紧抱住女儿,擦了擦泪,面上也露出苦尽甘来的笑容。
“启禀公主,丞相求见。”宫人忽然过来禀报。
李宝儿没有犹疑,叮嘱母亲回去好好休息,随后便去了正殿。
火光映亮满殿,张植抱着一个长盒子站在那,待看到女子进来,终究还是伏首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宝儿嘴角微微上扬,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张植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过后想开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如今只有她继位才能保证父皇的正统血脉。
“丞相请起。”她立即上前搀扶。
张植起身后又退了一步,继而呈上那个盒子,“此乃陛下昏沉之时留下的遗诏,还望公主处之。”
李宝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盒子,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卷遗诏。
她缓缓打开,一行行字体映入眼帘。
今天下初定,朕已时日无多,特留此诏嘱托诸臣,待朕走后,需拥立皇三子李颀继位,遵嫡母皇后为太后,其生母姚夫人为太妃,众臣工需悉心辅佐,共戴新君。
看到上面的东西,她不由笑着收拢,眸中全是讥讽。
父皇是真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李颀继位,又怎么会放过母后,父皇在时姚夫人尚且如此,父皇走后,恐怕只会变本加厉,母后如何能安稳度日。
是了,父皇最喜欢的就是装聋作哑,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真到了威胁他政权稳固的时候,却又比谁都谨慎精明。
她缓缓来至烛台边,拿起遗诏靠近烛火,随着火焰点燃明黄,片刻间就燃至一块边角。
殿内一片寂静无声,张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声音恭敬,“臣相信公主不会因个人之私辜负天下百姓。”
闻言,李宝儿回头看了他眼,“丞相以为我继位是为了满足个人之私?”
“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子,丞相不知道?地方官员递上的折子声声歌颂,你以为这都是真的?”
“前朝未被推翻之时,地方官吏还称百姓丰衣足食,可实际百姓早就食不果腹生存艰难。”
“他们以为只要不闹到明面上,皇帝就不会知道,百姓还是会傻傻的继续被欺压,可一旦暗地里的不满沸腾,便会如岩浆爆发,燃尽一切不公,吞噬一切罪恶,所以父皇起事才会如燎原之火,迅速占领天下。”
李宝儿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不相信我比父皇的哪个儿子差,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太平盛世,而不是底下的夸夸其谈,父皇能做的,我也可以,所以我需要丞相帮我,帮天下百姓拿到他们应有的权力,而不是掩耳盗铃漠视一切发生,这个天下是所有人的,而不独独是某部分人无视法礼的地方。”
张植怔了怔,对上女子眼中的坚定,不由的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公主还有如此胸怀。
也许是他过于狭隘,公主身为女子未必不能胸怀天下。
他退后几步,再次拘礼,“陛下之志,臣愿肝脑涂地,以成大业。”
第37章 登基
“我自相信丞相的为国为民之心, 只是总有些乱臣贼子挑拨是非,如今父皇刚驾崩,消息传到边关, 丞相觉得驻守边关的大将会怎么想?”李宝儿正声道。
张植沉默了会, “周祺与华霖一心效忠先帝, 且身负驻边重任,不会轻易擅离职守, 可倘若风言风语传到二人耳中,难保不会生出异心。”
“华霖当初是由臣举荐,想来他应该会听臣一言,晚些时候臣修书一封传至边境, 他明白缘由,应该不会再被有心人挑拨, 至于周祺……臣也会修书极力言明,但愿他不会轻举妄动。”
李宝儿笑着扶起他, “丞相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周祺那边丞相无须担心,而今让我担心的是各地驻军,陆家一倒, 他们为了保命,是否会举兵谋反?”
听到她的话,张植神情也变得肃穆, 如此也是先帝迟迟未能铲除陆家的原因,大树一旦倒塌,依附大树生存的人为了自保, 难免不会奋力一博。
如今公主此等做法虽然冒险, 可任何事都有双面性, 有弊自然也会有利,借此平叛也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倘若真有叛军,届时让韩太尉去平叛即可,大部分驻军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实在不行,就只能派遣边军镇压。”他正声道。
李宝儿没有说话,韩越为人狡猾,并不值得深信,一旦有其他选择,对方必定不会拥立自己,不过眼下,适当时候可以委以重任。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驸马?”张植试探性问道。
先帝断然不会留着沈家,可如今驸马一家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公主未必会除之。
李宝儿看了他眼,“丞相以为呢?”
闻言,张植低下头,“不如让他当个闲散侯爷,只要兵权不在手中,今后不再踏出长安一步即可。”
李宝儿笑了笑,“驸马谨慎,未必会接受封赏,且如今他还有用,不到万不得已,他终究是驸马。”
听到她的话,张植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公主自有用人之策,他又岂好言说。
夜深露重,待送走丞相,李宝儿便让人传沈屹入宫。
很快冯公公就带着人进入殿内,男子身上还有些飘雪,并不敢直视女子,进入殿内就立即跪地行礼,“臣拜见陛下。”
李宝儿从软榻上起来,上前扶住他胳膊,“此番若无驸马相助,必定途中多艰,无须行此大礼。”
沈屹低着头,神色恭敬,“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她微微蹙眉,“可你我是夫妻,如此难道驸马要与我生分?”
沈屹眼中隐隐有些触动,见女子定定的望着自己,眉眼柔和,他也顺势起身,继而握住女子的手。
李宝儿神色温和,“先前丞相建议封赏沈家侯位,我知你不愿惹人注目,便还是打算问问你的想法。”
闻言,沈屹眉间微蹙,“臣一家所受恩碌颇多,是断然不能承侯爵之位,更何况臣保护公主,也如同保护亲人,怎能再要封赏。”
李宝儿垂下眼帘,“既如此,我便不强人所难,驸马心怀远志,应驰骋疆场,让天下回归真正的太平。”
沈屹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垂下头,公主明白他的不能言,他亦明白公主想为之事,只要能做的,他都会全力以赴。
“父亲生前留下几百亲卫,亦是为了保护母亲,但有违臣道,还望陛下恕罪,放他们离去。”他忽然跪地。
李宝儿看了他眼,继而来到软榻上坐下,端过茶盏抿了一口,“我不是父皇,不会因此事疑心,你若想留,那便留着。”
沈屹神色严谨,“断然不可,陛下没有责备,已是大恩,臣身为驸马更不可倚仗陛下恩德以身犯法。”
李宝儿垂下眼帘,“那就依你所言。”
夜已深,王宫毕竟不是公主府,沈屹并未久留,他知道父亲此举已然犯了大忌,他理解公主的不易,也理解她的果决,纵然公主心生疑窦,也在情理之中。
冯公公悄悄进殿,欲言又止,“驸马是公主夫婿,公主若是想驸马常伴身侧,让他住在宫里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