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起头发,她放下猎枪,响彻云霄的枪声被空旷的山渐渐吞没。
“我还以为这枪是古董。”
她把枪还给嘉树。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身后,“教阿姐枪法的人很厉害。”
远方巍峨山峰却又似近在咫尺,邢嘉禾忽然有些伤感,“对,教我枪法的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不止教我枪法,没他就没今天的我。我很想他,不知道他什么回到我身边……”
男人下马动作打断她的深情告白,马鞍上残留他身上的温热。她接过缰绳,低头,他背对她,“你先回去吧,我步行回家。”
“啊?”
“我想一个人感受造物主的创造力和智慧。”
“你又发什么神经?”邢嘉禾脱口而出,赶紧捂嘴,“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指着蜿蜒在森林望不到头的小路,“从这走回去很远,你确定?”
邢嘉树不紧不慢迈腿,平静地说:“宁静的自然有助于摆脱世俗纷扰,走万里路和朝圣一样是重要的灵修操练。”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没带食物和水,你从这下山估计都晚上了。”
“在路上受苦是为心灵的净化与皈依。我可以更专注祈祷与默想。”
“……”
邢嘉禾怀疑他脑子有病,但尊重。
“你开心就好。”这是认真的。
喝!她把枪丢给他,骑着马朝山下奔了几里路,停在一棵常青树下等待。绿荫蔽日,正午的风还有一丝凉意。
半个小时后,邢嘉树出现在视野。他在原地静止了数秒,快步到她面前。牛仔帽下的苍白的脸颊活泛着血气,目光冷峻而愤怒,却又带着浓重疑惑,仿佛在揣摩她。
生什么气啊,又不是没等他。邢嘉禾挥手,“嗨,小树。”
邢嘉树拧眉,冷着脸擦肩而过。
邢嘉禾:“……”
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策马在下一个地点等待。
他更生气了,目不斜视地往山坡下走。
路太远她实在不放心,感叹几番自己命苦,前往下下个地点。
邢嘉禾坐在马背,遥望远方。
她的脸颊比玫瑰红润,手比百合白皙。头发和脸庞在树桠漏下的一缕阳光中金灿灿。
看到这一幕,邢嘉树几乎生出崇敬之心,就像方才走那么多路都是为换取这唯一补偿。这种理想和超自然的存在令人陶醉,他不知倾佩造物主还是某位不存在画家的技巧。
独自前行时,主并没回应他的祈祷。
他快步向她跑,十字架跳动在利索翻上马背。
数秒后嘉树还是气喘吁吁。邢嘉禾好笑地问:“不灵修了?”
“路边树少,太阳大,晒得脸疼。”他像蔫掉的植物,语声虚弱。就这样还想抢缰绳。
“歇着吧。”邢嘉禾拂开他的手,“给你看看什么叫马术,抱好了当心掉下去。”
身高差的缘故,邢嘉树可以轻易把脸埋在邢嘉禾侧颈躲太阳,他嗅了嗅,搂住她的腰,“阿姐……”
邢嘉禾僵了下,却因亲呢的撒娇般的口吻心软,“怎么了?”
邢嘉树沉沉地笑了下,“没事,就想叫叫你。”
邢嘉禾也笑出声,过去三年悲伤的日子,无数令人忧郁的时刻,当房间陷入暮色,她不会开灯,不会喝一杯调制饮品,而是静止不动。
“我学了首西西里歌曲,我唱给你听吧。”
“嗯。”
风和日丽,马背两道身影相互依靠,歌谣回荡在山谷,时而惊起鸟雀。
“小树,小树,让我带你回到你所属的家乡,回到可爱的庄园,那有戴着珠宝的白鸽在树上摇曳,你可以用洁白的牙齿大笑着,就像你小时候那样。等我们到了那里,在树茂盛处,在山茶花丛下,在爬山虎下,我会一直爱你......”
她唱歌时,邢嘉树心情愉悦,他从未听过谁的声音如此美妙,大概只有天堂的天使能发出。
不过有点怪。
他说:“很童趣听起来却像招魂曲,西西里好像没有这首
歌谣。”
“我编的嘿嘿。”
.
回到小屋时,博尔特和冯季准备了烤肉,夜晚降临时,他们把波斯地毯、胡桃木桌子、雕花扶手椅等家具搬到清理好的院落,还拿一个意大利特色乐器,曼陀铃。
邢嘉禾觉得这破烂落后的地方就像一个神奇的别处,一块充满轻松和快乐的土地。
喝了一两杯酒,她变得更友善,会坐在没垫摊子的草坪。
烟雾缭绕的篝火就在她旁边,男人们有时顺手把雪茄和烟蒂扔进去,邢嘉树看着她披散的头发,捻熄自制的卷烟,走过去帮她束发。他本来担心这样是否逾矩,但其他几位远离了刀尖舔血与勾心斗角的家族都变成了小孩子,吵吵闹闹地划拳。
七月的夜晚,月亮脆弱如镰,邢嘉树和邢嘉禾的头发如月光染就,他用手指梳理她的卷发,她很乖,任他随心所欲。
他突然想起吃饭前因为帮她擦椅子没进行餐前祈祷,皱起眉坐到一边,拿起曼陀铃漫不经心拨弄。
“哟呵,少爷还会弹《TraVegiaE.Sonno》呢。”博尔特调侃道。
邢嘉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玩这种乐器。
博尔特和派克诺兰是意大利人,骨子里的浪漫驱使他们起身跳舞。他们喝多了,非要拉着冯季和邢嘉禾一起。
邢嘉禾身材窈窕高挑,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她跳来跳去,扭动胳膊和腿,身上的手镯和珠子叮当作响。邢嘉树那双敏锐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她,仿佛被深深迷住。
“嘉树!”邢嘉禾几乎温柔地说道,便向爱人伸出双手。
但邢嘉树没听见,只是看着她仿佛晕染胭脂红的脸蛋。
邢嘉禾向他弯腰,结果放松的脚背让身体扑通一声坐到地毯,她揉搓着绷紧的肌腱,“我跳舞怎么样?”
邢嘉树垂睫,表情突然变得漠不关心,半响吐出两个字,“像蛇。”
她喘着气说:“蛇可不会跳舞,它们又没有腿。”
他说,恕我直言,确实很像蛇,阿姐。
“哦。”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汗湿的衣衫,“我想洗澡了。”
冯季几人东倒西歪,指望他们不现实。而且邢嘉禾喝多了,现在的状态……妩媚、放荡、无知,看起来像条蛇。邢嘉树只好自己搀着她上楼。
她非要照镜子,他搞不懂但还是用酒精擦了好几遍,然后蹲着清理地板、消毒花洒,弯得腰都酸了,好不容易达到她的标准,一回头看到她小腹贴着盥洗台,脸颊磨蹭镜面,他困惑地歪头,正想说话,她吧唧一口亲上了镜面的倒影。
“…………”
邢嘉树有限的三个月人生没遇到过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阿——”姐字卡在喉咙,他瞳孔放大,五雷轰顶。
邢嘉禾伸出舌头舔了舔镜面倒影。
她太想嘉树了,无论心理还是生理。
今天他不经意的撩拨勾起了她沉眠已久的渴望。
可惜莉莉蒂朵都在柜子里生灰了。
她洗了两遍手,解开纽扣,从柔软的肚子摸下去。
邢嘉树以为自己眼花,对对,他也喝了酒肯定看错了。他闭眼默念清心的经文,然而一种水声侵袭耳朵,他猛然睁眼。
“你在干什么?”
迷糊的邢嘉禾没想到还有人,吓得尖叫,扭头看到和自己复刻的脸又发出一声尖叫。邢嘉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安静。”他沉声道。
邢嘉禾脊背贴着冰凉的大理石,体格压迫让她不得不向后倾斜。这强硬的姿势太熟悉,她湿漉漉的手指抓住男人干燥、光洁如玉般的指节。
“嘉树……”她含混道。
邢嘉树颤栗了下,大脑被黏糊糊的触感和泡在海水的山茶香冲击得发昏,他眼神克制又迷乱地俯视她雾蒙蒙的眼。
“禁止尖叫,禁止在我没离开前把手伸……”他没说完,喉结向下一滑,尾调略微不稳,“听懂点头。”
她点头,他慢慢挪开手。
出于对亲人的容忍,出于对非信徒的尊重,亦或对自己思想偏差一瞬的欲盖弥彰,邢嘉树决定宽恕邢嘉禾,他把十字架项链摘下绕进掌心,深呼吸数次才去拉门,一只手又扯住了他的衣摆。
“别离开。”邢嘉禾以为是三年里她想念嘉树对镜产生的幻觉,泫然欲泣地说:“再陪我待一会儿,再和我说说话吧。”
邢嘉树岿然不动,“我不想说,放开。”
“就一小会儿!”
“你现在不清醒,放手。”
“不要。”
“再不放,你明天就离开。”
“你这个混蛋!我离不离开还用你管?我自己可以决定!”
说这句话的同时,她突然抢走他的十字架,扯开自己的衬衣,把尖端对准自己的胸脯。
“你在干什么?”邢嘉树语气暗含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