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是拉洛教授,来自中国。你们也可以我的中文名作为前缀——”
他目光扫一圈,精准锁定,暗红色的眼睛流露冷感的笑意。
“嘉树。”
有什么东西从邢嘉禾心口涌出,像一阵风,或洪流,流淌在他们之间。
如此浓稠鲜红的东西,如此具有力量,在体内疯狂跳动奔涌。
感知到其他情绪前,在这瞬间,她感到一阵眩晕。
教室所有人同时看向她,又看向讲台的教授,来回对比他们的脸。
他们的目光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动,因为正是这种目光不断提醒他们的关系,警示她红肿的唇和乳.尖是悖德的乱性。
他怎么敢......昨天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堂而皇之出现在她的选修课。
不,他成为教授在此之前。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Jasmine和教授长得好像啊。”
“嘉禾和嘉树,这不是情侣名吗?”
“笨蛋,这是兄妹名!”
有人直言问道:“教授您和Jasmine什么关系啊?您是她哥哥吗?”
邢嘉树轻笑,“她是我阿姐。”
“我们长得很像吗?”
“像啊。”
他注视她,笑容淡了几分,语气诙谐幽默,“其实我们小时候更像,如果我穿上粉色公主裙,可以冒充阿姐代替她上补习班,没有人拆穿我们的换装游戏。”
苏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你弟弟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攥进掌心的纸条揉成团,邢嘉禾轻轻摇头。
“希腊神话里天使,大天使,执政、统治的天使长。如果穿白衣服就更像了。但,他穿的黑色,而且那双红眼睛太罪恶了。”苏珊说:“所以,我想到了那种被惩罚下界的堕天使。”
邢嘉禾心想如果苏珊看到他昨天的模样,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
天使?分明是精神错乱的恶魔。
他的绅士伞和眼镜,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他怎么好意思对她做了那种事还带到教室?
她看着他游刃有余、耐心地应付各种问题,即使面对不礼貌,譬如冒昧地问他的发色瞳色,他依然保持笑容,解释自己是白化病患者。
同时用一种严厉冷肃的眼神凝视提问者。意思是,到此为止。
过了会儿,他宣布正式上课,众人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哪怕讲台比坐席低,他站立的水平高度低于他们,他的姿态是居高临下的。
邢嘉禾恍然意识到,记忆里孱弱的少年真的变成了富有魅力的男人,他温文尔雅,世故老练,却又不失冷峻威严。
像一个温柔的掌控者。
这让嘉树看起来......很性感。
意识到这个不恰当的措辞,邢嘉禾感到惊恐,遗憾的是讲台的嘉树已经注意到她。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坐到椅子缓缓翘起腿,将绅士伞当拐杖撑地。
“大家看过《哈姆雷特》吗?”
这本书邢嘉禾粗略读过一遍,不记得具体内容了。她只希望他能默契点,不要在课堂找茬。她扔下笔,将目光挪向窗外。
“......根据费洛伊德的说法,哈姆雷特经历的个人危机唤醒了他内心压抑的乱.伦欲望。”
邢嘉禾心口猛地一颤。
他在讲什么?
乱.伦?
她不敢看向讲台,但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后脑勺。
“这让我们想到俄狄浦斯情结,这是费洛伊德本人在二十世纪创造的术语。”
“您是说一个男人想和他母亲发生关系的时候吗?”有同学问道。语气充满鄙夷与厌恶。
“天呐,这太疯狂了!为什么有人想和自己母亲发生关系?”
“但新闻里不是经常报道,母亲与儿子,父亲与女儿,兄弟姐妹之间——”
“闭嘴吧,谁会想操自己的父母?”
“这就是乱.伦,bro。”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男人强.奸自己的妹妹被判刑了吗?这个混蛋真不要脸!”
邢嘉禾感觉脑袋被一片刺目白光照得什么都消失了。周围的声音变成了白色噪点。
“安静。”邢嘉树说:“这只是一种解读,而且已经被很多学者驳斥了。”
她扭过头看向讲台,与他的目光相遇。
“Jasmine,你怎么看待费洛伊德关于俄狄普斯情结是哈姆雷特杀害叔叔的主要动机?”
邢嘉禾盯着他,脸被火焰燃烧,内心的恐慌接近歇斯底里。
他为什么要特意挑她开启这场讨论会?为什么非要讲乱.伦?
嘉树的目光直视她,灼烧着她的大脑。
这绝对有预谋。
他精心策划进入NYU教学,蓄意在课堂上提这些,让她避无可避。他在等她的反应,等她的回答。和五年前一样。
全班同学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他们都知道她和这位新来的教授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无意参与其中了。
她感觉自己掉入了巨大骗局。
“Jasmine。”
邢嘉树起身,离开讲台向她走来。
伞尖咚咚咚敲地。
好想逃,她应该逃,却有张无形的网从他身上撒出,膨胀,挤压着空气,试图触及她,捕捞她,吞噬她。
她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五年前嘉树会做的事。
“Jasmine。”嘉树再次叫她,“邢嘉禾。”
谁能看穿他衣冠下的病态与邪恶?谁能想到他昨天晚上那样对他的姐姐?
“好吧,很遗憾这位同学没有专心上课。”
邢嘉树转身漫步回到讲台,慢条斯理地说:“希望下次能听到正确的回复。”
这混蛋!
邢嘉禾憋了一肚子火,等课程结束后告别苏珊和邢璟深,独自找到教职办公楼。拾级而上,来到二楼,经过长廊和两侧的办公室,在最后一扇门停了下来——LaloVLombardo教授,驻校圣职人员。
门半开着,似乎就在等她。邢嘉禾骂了句混蛋,用力推开门。
【作者有话说】
狗树。
嘉禾桃花很好的,狗树情敌很多,非常多,超乎想象的多。
来啦来啦赶上了!
晚安啦小宝们。
第14章 恶囊石沟
当时,邢嘉树坐在高背椅,手里握着万宝龙钢笔,正在低头看一叠文件。听到声音没停止书写,声音温和严厉,“Jasmine,不敲门是不礼貌的行为。”
混蛋。又装。
邢嘉禾走进办公室,做贼似地朝走廊张望,见没人注意才安心地轻轻关上门。
一回头,嘉树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那表情简直让人火冒三丈。
她怒目而视,他低下头继续书写,淡声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
完全出自下意识,回答完她就后悔了。
他倒好,一本正经,“那么,请你回去做一份预约,晚点再来。”
如果他再这样,她可能会朝他扔东西,或直接用门边木凳地古董台灯砸他脑袋。
“你为什么要这样?”邢嘉禾呼出一口气,“为什么要羞辱我?”
他沉默不语,很长一段时间只有钢笔摩擦纸的沙沙声。
看着他头顶银白色头发,邢嘉禾将手悄悄伸向台灯。她必须拿这个台灯往他漂亮的脑袋砸个窟窿。
邢嘉树抬头,看着她手里的台灯,“如果你将脑子里想法付诸实践,这门选修你将得到F不及格。”
“......”
“至于你口中的羞辱,请问具体什么时候?”
“你认真的?”邢嘉禾难以置信,忍不住拔高语调,“昨天的事......还有刚刚课堂上,那么多人你讲那种故事,这他妈不是羞辱是什么?”
“我只是在正常上课。”邢嘉树放下钢笔,黑色手套包裹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深不可测,“不过,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忍不住说脏话。”
邢嘉禾呼吸急促,“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还是,你享受这种角色扮演的感觉?”
“没有。”他起身,绕过桌子,依靠在桌缘,双臂抱胸,“我只是不喜欢不诚实的人,我的课堂,我提问,你应该回答——”
“闭嘴!”
邢嘉禾冲过去,嘉树执起伞,对准她的伞顶是把折刀,最锋利的尖端泛幽幽冷光。
四目相对。
如果说夏娃是亚当的肋骨,那么双生子同根生,应该由上帝同一根肋骨分化而成。
这五年,哪怕结识再多的人,她时常感到孤单寂寞。
没有嘉树的嘉禾像块残缺不全的碎骨,断裂处无人能严丝合缝填满。
邢嘉禾眼眶湿润泛红,那种脆弱的红传达至邢嘉树眼底,轻易击碎冷漠,召唤身体里所有血液。他迅速收伞,朝她迈一大步,向她的脸伸出手,“抱歉,别——”
“滚!”
她决绝挡住,仰头,欲出的泪硬生生逼回,雾气弥漫的眼睛被怒火烧得发亮。
倔强,高傲,是邢嘉禾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