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嘉树的管家,彭慧。
乾元曝光视野的家仆一般不允许外观存在较大的缺陷,她是特例。
邢嘉树在外漂泊六年,期间因种族歧视备受欺凌,不能生育的彭慧心生怜悯,当他是亲儿子百般照顾。
实际上——
彭慧与邢嘉树之间的关系。
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复仇。
九年,虚与委蛇,阳奉阴违,敌人在身边却不能手刃。
还有三年就能收网。
但彭慧低估了仇恨的力量,三千多个日夜的煎熬让仇恨在邢嘉树心中扭曲,竟然转移到了邢嘉禾身上。
他隐藏得如此完美,直至溺水事件,彭慧才知道邢嘉树一直想杀邢嘉禾。
他布局缜密完美,没料到一匹畜生被养出灵性救了人,也没料到邢嘉禾身边的管家项珍目击一切。
幸亏,邢嘉禾受刺激失忆了,否则那天在房间,她必死无疑。
幸亏,彭慧找到邢嘉树的十字架项链,意识到事出蹊跷,半夜前往庭室守株待兔,然而晚到一步。她只好替他收拾烂摊子。
蓦地,楼梯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彭慧抱臂,如母亲责问晚归的孩子,语气严厉又饱含溺爱,“又干什么坏事了?嘉禾不记得了,你还要丧心病狂下手不成?”
咚——!
彭慧以为是作案工具砸地的动静,睁开眼。
邢嘉树半跪楼梯最后一层阶梯,右手抓扶手,左手扼着自己的喉咙,脊背以一种颓势起伏着。
她滑地靠近,着急地问:“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是不是鲁杰罗那个混小子又找你麻烦了?”
邢嘉树抬起汗水浸透的眼睫,艰难呼吸着,吐字沙哑而微弱,“快,快扶我进房......”
彭慧再顾不得其它,搀起邢嘉树,边往房间走边用目光扫视。
没受伤,可他的呼吸频率像以衰竭的状态滞涩,满头大汗,连袖子都被汗氲了。
她心疼地问:“你们
去哪儿了搞成这样?”
回应彭慧的是巨大一声“砰”。
关门,反锁。
邢嘉树直冲浴室,因太焦急而虚弱,摔倒在地,他爬起来,拖着笨重的步伐进到浴室,从镜子后面拿出不少装了药片的金属瓶,一股脑倒在掌心,然后走到淋浴间,打开水龙头。
数量最多的是“抗组胺药”,西替利嗪、氯雷他定,用来治疗紫外线过敏。
绿色药片、暗绿色胶囊,石灰白药片,黄色,褐色。
他翻找着。
视野里所有东西慢慢活了,花花绿绿的颜色,房屋家具浮出的线,交错排列构成墙,从四面八方不断压迫邢嘉树。
他猛地闭眼,脱掉手套,熟练地把黑色隐形镜片抠出扔掉,接着,喉咙仿佛被塞进一块臭气熏天的生肉,咽不下,吐不出。
他忍下恶心,找了两片止痛药和镇定剂,仰头,张开唇就花洒的水吞服。
很快,出现排斥反应,因为药不对。
浑身血液沸腾,肆意灼烧,邢嘉树跪跌在地,药片洒一地。
他扼住痉挛紧缩的喉咙,身体止不住发抖。
哪怕头顶冷水如泉浇淋。
无法抑制的焦渴。
血。
血。
血。
如同吸血鬼,急需最血液解渴。
邢嘉树不明白,他没看过一部吸血鬼题材影视剧,这种诡异的症状如何会发生?
最初以为是卟啉病,因为他对紫外线过敏,发病时伴随腹痛。然而做了检查,肝没问题,血红素生物的酶活性正常,无其它皮肤并发症。
邢嘉树百思不得其解,翻遍网络书籍,全世界也没有一条案例。
他是首例。
既然身体没问题,大概率是由心理疾病引发的生理疾病,他试图寻找发病诱因。
原来,是主降下的惩罚。
想必是忏悔无数却屡教不改的缘故。
只要触犯十诫就发病。
本来能用动物血缓解,那天他准备弄死那匹白马取血时被发现了。
邢嘉禾穿着做工考究收腰西装,服帖的白色马裤,蹬着双锃光的长筒黑靴。她掂着马鞭,居高临下,用世界上最傲慢的眼睛俯视他。
“邢嘉树,我又知道一个你的秘密了。再不叫阿姐,我就把你的秘密都抖出去。”
水流持续冲刷,黑发慢慢褪色,邢嘉树的皮肤更显苍白、薄,简直能透视内部纤脆的血管。
他缓缓睁开眼,长密睫毛遮盖的瞳孔,放射出用艳丽加以形容的红,神秘而危险。
它终于在地上融化的药片里找到看上去能把人吃死的胶囊。
颜色如褪色血液。
最后一粒,邢嘉禾的血,他深恶痛绝的东西,莫名其妙变成解药。
果然,应该早点杀了她……一了百了。
邢嘉树面无表情地捡起来,干咽下去。
一个新计划在脑海初具雏形。
他撑地而起,躺进旁边浴缸,弯膝曲颈地从阁楼天窗凝望夜空,哼起一首西西里方言的摇篮曲。
“Failananna,carumefigghiu,
Ch'ètardue'alunas'ammutta.
Sinundormi,venil'UomoScuru
Cu'usacchettue'amazzulata...”
“(睡吧,睡吧,我的孩子,
夜深了,月亮已躲藏。
若你不睡,黑男人便来了,
带着麻袋与棍棒…)”
【作者有话说】
小爽一下。
让我看看还有没有人没睡,晚安啦小宝们[比心][比心][比心]
科普天主教十诫:
1.钦崇一天主万有之上
2.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3.守瞻礼之日
4.孝敬父母
5.毋杀人
6.毋行邪淫
7.毋偷盗
8.毋妄证
9.毋愿他人妻
10.毋贪他人财物
第4章 柯赛特斯冰湖
早露莹莹,虫声四起,乾元还未敲响第一声钟声。邢嘉禾被女佣从床上架起来,洗漱,刷牙,搬到衣帽间换衣服。
昨晚虽然没下雨,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无法深度睡眠。拢共睡了五小时。她意识混沌,任由女佣摆弄。
梳头时,冯季如期而至。落水后他每天都这时候过来,首要询问记忆的情况,其次,譬早餐要不要帕尔马干酪,购物清单商品的缺货或退回。
她迷迷糊糊地说:“蒂芙尼不是昨天送来了瓷器,我想用那个银漆的,配焦糖玛奇朵。”
“好的。”冯季对乾元可谓了若指掌。
“烤奶酪,脆脆的威尔士盐片。”
“Halonmon(山羊奶酪的牌子)?”
短短三天冯季已经掌握她的喜好,邢嘉禾点点头,女佣试图扎马尾时,她下意识拒绝,看到镜面倒影的落地钟显示六点。
邢氏家族的作息和乾元塔楼西洋古钟一样准时,周一至周六晨间7点整,周日8点整,钟声敲响,美好一天开启运转。
“戴发带就行了。”邢嘉禾清醒了些,问冯季,“我假期还没结束又不用去上学,这么早叫我干嘛?”
冯季收起平板,“顾问回来了,要求您六点十五前到一楼餐厅露台罚站。”
“罚、罚站?!”
邢嘉禾像个小弹簧从半包围的椅子弹起来。母亲发现他们干的坏事了?
冯季眸中闪过丝笑意,“现在六点零五,您还有十分钟。”
“............”
邢嘉禾忐忑不安地跟着冯季下楼,修剪平整的碧绿草坪,几只白鸽停在喷泉小憩,抱着果篮和鲜花的家仆来来往往。
只有露台方格砖两排人定格。
后排高个子的管家西装比往日更规整。前排的四个少年,气质散发财富和卓越的基因,统一贵族校服套装。
邢嘉树穿校服从体态上比他自己的衣服更精神,但他脸色比昨日苍白憔悴,而三人组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呵欠连天。
邢嘉禾走向嘉树,蜜色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水润粉白的脸蛋,除了一抹引人注目的唇蜜,无需任何修饰。
他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三天前项珍死了,乾元安防处于警戒状态,这件事不超过五个人知道。
这段时间邢嘉禾绝对安全。
若不想暴露吸血鬼症,只能亲近她,等她受伤再取血。
邢嘉树微微一笑,“早上好,阿姐。”
三人组迷离的目光齐刷刷扭转,堪比三朵向日葵。
邢嘉禾不觉得有异,和嘉树回完早上好,接着探头和三人组热络地打招呼,笑容格外明媚。
蓦地,脸一凉,就像块冰拍到皮肤,刺得她立刻转头,什么都没有,嘉树低着头正在整理白手套边缘。
她不安朝四周张望,花园静谧祥和。她皱了下眉,扭头继续问邢淼,“妈妈知道我们干的坏事了?”
邢淼飞速将食指比向她的唇,邢嘉禾上半身朝她贴近,“有没有被发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