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住邢嘉禾的手腕,不甘阖上染血的白睫。
霎时,邢嘉禾的灵魂像被抽离,恐慌淹没她。
“嘉树!”
......
救护车在车流中时而飞驰,时而停滞不前。车内医护人员竭尽全力抢救两个男人。一般救护车只有一个担架位,奈何他们即使昏迷也不肯松手。
经过一系列反应测试,男人们昂贵的衣服被剪掉,起搏器强力点击。
嘭——嘭——嘭——
到处是血,他们的面颊却失去血色,邢嘉禾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为什么车不动?我们为什么不动?”
“女士,冷静点。”
“你们迷路了?卫星导航用的哪个应用?Waze?Google?Apple?天呐,快点吧,我不在乎罚款!”
……
纽约深夜。
落地窗前的邢疏桐,站姿笔直,双手交叠,女士西装没一丝褶皱。
高楼下,号称世界中心的时代广场,繁盛耀眼的霓虹如洪流,淹没像蝼蚁的行人。
LED大屏正在播放一则奢品广告,四十一岁的国际名模MarcoCaragi走进红色房间,对镜头展示腕表。
他面孔是意大利男人独有的深邃,气质张扬优雅。时光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如十八岁时一样意气风发。
下一刻,大屏转成黑灰色。
他永远停在这里了。
泪水从邢疏桐脸颊滑落,仔细看那张脸已有无数干涸的泪痕,她凝视大屏倒计时,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呜咽,双手捂住脸痛哭。
闯进办公室的文森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不屑嗤笑,“又假惺惺地偷偷哭。”
邢疏桐猛然扭头,双眼红肿,眼球周围布满血丝,“滚!”
“下贱恶毒的女人,阿米尔的鬼魂托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文森佐金属灰色的眼如淬毒利刃刺向邢疏桐,语气温情又有几分犀利,“小公主他们没事在医院了。”
邢疏桐紧绷的身躯像被抽掉骨头,跪倒在地,她抓住冰冷地面,喉咙发出嗬嗬喘气,而后起身跌撞走向办公桌,翻到手机给女儿打电话,等待过程中问文森佐,“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想干什么?”
文森佐迈开步子走近,将卷起的金融报纸扔到她身上,上面报道邢氏和隆巴多的债券不断涨价,飙升50个基点,这是两人用资本互相抬价的结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投行签的协议,超基准抽佣40%。”他意味不明地笑,“你还真是一心二用,你得
不到安宁的,邢疏桐,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文森佐摔门而去,却碰到邢君言以及一位令他想不到的人,邢嘉禾的管家,冯季。
他眯起眼,还没说话,邢君言亲切地拍他的肩,笑道:“文森佐,和气生财,别老和疏桐吵架了。”
文森佐笑,扭头冲门吼:“毒妇!你舅舅叫你别和我吵架了!”
邢疏桐没心情应付,电话终于接通,通过呼吸频率不难听出邢嘉禾正努力平息情绪,她嗓音沙哑化不去浓重鼻音,“妈妈……”
邢疏桐松了口气,单手捂脸,“嘉禾,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但嘉树和哥哥都进了急救室……”
“嗯,别担心。”
“妈妈……”邢嘉禾欲言又止。
邢疏桐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手术室门推开的声音,“邢嘉树家属!”“邢璟深家属!”
两种不同音色的女音用法语说:
“患者失血过多,血库库存告急——”
“有没有AB阴性血?”
“有没有B型血?”
邢氏大部分是A或B型血,只有邢嘉禾是熊猫血。
邢疏桐如遭雷击,手机滑落砸地,“AB阴性血”刺中内心深处恐惧,她像被扇了一耳光,煞白红色在脸上变幻,她怔愣着捡起手机,全身止不住发抖。
“护士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母亲声调陡然拔高,濒临崩溃的嘶哑,“谁是AB阴性血?”
几乎瞬间,彭慧凶狠抢走手机摁掉,邢嘉禾愣了下,以为她不满自己关键时刻反应慢,立刻高举手回护士的话,“我,我是AB阴性血。”
其中一位护士打量邢嘉禾的脸,“里面那位是你兄弟,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邢璟深对外是B型血,实则是AB阴性血。邢嘉禾不想挑破他的秘密,她比护士高,稍稍俯身,小声用英语说:“我们没血缘关系。”
护士拉开距离,露出“Areyoukiddingme?”的表情。里面男人的五官明明和她复刻。
邢嘉禾急得跺脚,“我真可以捐。”
“不可以!不能捐!”
邢淼和彭慧异口同声。
仿佛按下慢放键,她们同时扭头,彭慧拧着眉,全身隐约透出杀气,邢淼睫毛慌乱扑棱,眼底藏不住诧异。
走廊尽头疯人院正在给保镖分发食物。路过他们的鲁杰罗脚步未停,双手托住五层高的食盒小跑到邢嘉禾面前,像只缰绳断掉的快乐小狗求表扬,“嘉禾!我给你买了吃的!”
护士不耐烦责骂:“你们这些中国人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没AB阴性血,我们就要启动紧急情况替代方案了!”
鲁杰罗从食盒探出脑袋,不解道:“什么AB阴性血?”
邢淼和彭慧再次展现默契,扭头盯住外来者鲁杰罗。
鲁杰罗汗毛直立,沉默许久的邢嘉禾终于开口,满是泪痕的脸浮现一种荒诞的茫然,问两位护士,“……谁是AB阴性血?”
手术室的红灯恒定亮着,犹如一只独眼俯视,每个人的微表情与秘密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高潮剧情……
悟空可什么都没说,别问,我不知道[问号]
晚安啦小宝们
第42章 费列格通河
“嘉禾小姐!”
彭慧提高分贝,那可谓中气十足,河东狮吼。
两位护士抖如筛糠,看着彭慧纵横眼皮长疤骇人又狰狞,不约而同想到走廊排排站岗的黑衣保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回腹中。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输血,嘉树少爷的属下刚好有现成的AB性阴型血血包,不必担心。”彭慧语速非常快,满头大汗,“您快来月经了不适合献血,而且现在您还没用餐呢,不如先去吃饭。”
“对对对,嘉禾,我快饿死了,我们先去吃饭,反正在这也帮不上忙。”
邢淼当机立断夺走鲁杰罗的餐盒,攥住恍惚的邢嘉禾往外VIP休息室拉。
鲁杰罗想跟上被彭慧一把扯回,“嘉树少爷有任务给您。”
邢嘉禾脑袋握着邢淼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腹从泛白到过血,但邢淼置若罔闻,像只小鸟叽叽喳喳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邢淼手心的汗没多到如临酷暑,邢嘉禾可能像往日一样加入对话。
她沉默着,直到路过电梯,停步,注视金属镜面模糊倒影,“你知道谁是AB阴性血?”
邢淼眼珠一转,干笑两声,“知道啊,璟深表哥嘛。”
邢嘉禾抚住抽搐的胃,“彭慧也知道?”
“当然。”
邢嘉禾是法学专业高材生,很快找到逻辑漏洞。
她的血型众所周知,如果她们知道邢璟深的秘密,就应该知道他们没血缘,人命攸关不可能阻止她献血。
而蛛网系统中嘉树的资料由母亲伪造,是AB阴性血。
彭慧和嘉树一起从西西里回到邢氏,肯定知道嘉树的秘密。
彭慧向来只在乎嘉树死活,刚刚的反应却像输入她的血嘉树就会陷入危险。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果她和嘉树是直系亲属,嘉树为什么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为什么说只有一个孩子?
逻辑再次相悖。
不,电话里母亲对AB性阴型血敏感震惊程度不亚于她。
所以……
母亲被骗了?
手机震动,是冯季的消息【嘉禾小姐,我很抱歉,您父亲的枪击案是家族寻仇导致的,真凶已经在牢狱之中,这件事和嘉树少爷没关系。】
最信任的老管家也在说谎。
空气仿佛变成一种粘稠冰冷的胶质,死死糊住邢嘉禾口鼻。
全部是谎言,所有人都在说谎。
太阳穴突突跳动,如千根银针扎入,她扶额,脚步虚浮。
邢淼连忙扶住,“嘉禾!”
邢嘉禾猛地推开,“别碰我!”
拔高尖锐的声音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嘉禾……”
邢嘉禾看着从小陪她长大的姐妹,引导她探索少女心事的闺蜜。昨日她们一起洗澡睡觉,无话不谈,今日就如此陌生。
Primal是邢淼介绍,嘉树却有账号。
她不得不怀疑她,那些推心置腹的夜晚,分享的快乐,此刻都染上了阴谋色彩。
她不敢想,父亲的死和邢淼有没有关系?她是不是自己没父亲所以想让她也没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