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她才闷声开口道:
“大师兄,你不问我吗?”
她今日说出那些话,任谁都会满肚子疑问,譬如她是怎么得知这些的,原因何在,不一而足。
沈祛机闻言手上动作未停,淡声道:
“我可以等。”
这话再明确不过,想说什么,说多少,全凭她的心意。
季姰闻言噗嗤一笑t,忍不住抬头瞧他,刚要打趣,就望进一双沉静的眸子。
见他神色认真,她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再度低头靠在他胸前,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沈祛机叫她一抱,便再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被迫凝成一座雕像。
“大师兄,我近来总做梦。”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这些梦并不像凭空臆想,反倒无比真实,或许这就是我的渊源。”
“嗯。”
沈祛机垂眸,终于动了,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鬓边。
“我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皱眉,“你说,若这是我的前世,我会不会像话本子中那样,是什么下凡历劫的神女?”
他指尖一滞。
季姰没注意到他的僵硬,自顾自地道:
“然后我们还是神人永隔,永不相见,经历无数轮回……”
话还没说完,脸颊就被人捏了一下。
她气愤抬头,对上沈祛机疏冷的眸子,不满道:
“我还没编完我的身世呢!”
“嗯,编得不好。”
沈祛机说着,见她还不放开,淡定道:
“锅好像烧糊了。”
季姰:“!”
【作者有话说】
季姰:就不能等我说完?
沈祛机:太俗套。
听不得分开的小沈~
放心吧,事实并不是小季说的那样,不会是那样的身份~
久等啦![摸头]
第83章 是耶非耶
“殿下之意,如今不言自明。”
季姰神色认真,“但仍有疑问需要殿下答疑解惑。”
姬梵一手撑着头,暗红绸缎如水一般从他身周倾泻而下,显得妖冶非常。闻言他抬手,屏退身后为他揉肩打扇的几个婢女,眯了眯眼睛,充满审视。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季姰靠在廊柱边,歪头瞧他。
她问的是鬼族侵蚀妖族的源头,能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必然旷日持久。
“好几十年了吧,本王也不完全清楚。”姬梵闻言默了默,眉眼难得消沉,“本王的封地不在王都附近,与其他妖族本就往来不多。”
“那殿下为何孤身在此?”季姰神情疑惑,“单打独斗可不是上策,你的族人呢?”
“我们九尾狐族出身尊贵,岂会随便繁衍?”姬梵漫不经心地捏着扇柄摩挲,“至于普通狐族,虽然倚仗依附我族,实际不堪重用,许多不过将将得以化形,这种事情,来成千上万只狐狸也是无用,又何必让他们蹚这趟浑水?”
季姰闻言愣怔片刻,半晌才道:
“所以狐族并未完全受鬼族侵蚀么?”
“要是在外流动的那些,也被蚕食的差不多了,没出本王下辖范围的勉强保全。”
“本王的封地在北境雪原,来之前本王已经将他们尽数封印于此,不得擅出。”姬梵望着亭顶,“至于真正的同族,有的守在封地,有的早就失了下落,目前的确是就剩本王一人放手一搏。”
季姰没说话,心道这狐族的七殿下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殿下未同其他妖族联盟么?”
“呵。”姬梵轻嗤,绛紫色的眸中晦色深深,“且不说本王不屑,怕是现在幸存的领主只有本王了。”
“所以殿下才另寻他路,想引仙门干预此事。”季姰打了个哈欠,抬手撑着下颌,“但是一开始又分辨不出哪个可以利用,于是才逐个试探,达到如今的局面。”
“不错,本王说过,你是聪明人。”
“妖界如今的局面,独善其身实为不易。”季姰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块板栗糕,咬了一口,“若是妖族已经被鬼族吞噬殆尽,殿下又是如何得以保全的呢?想必代价不小。”
“很简单。”姬梵打了个响指,几条狐尾顿时从他身后冒出来,几乎挤满整个亭子。
季姰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望着那毛茸茸的狐尾,心下了然:
“所以殿下少的一尾,便是代价么?”
“嗯,也就八十年道行吧。”姬梵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好歹这些鬼还打算接着韬光养晦,当然要维持住妖界相安无事的表象,加上本王也有些话语权,他们不得不暂时作罢,未对本王的封地怎么样。”
“那么殿下引我等前来,具体是为何呢?”季姰不解,“论实力,单凭我们几个人可无法和这么多鬼族抗衡。殿下若是早知如此,何不将此事告知月微宫?”
“本王即便与这些腌臜东西不合,也不会公然站在仙门那边。”姬梵往后一躺,从季姰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他轮廓锋利的侧脸,“至于引你们来此的原因,主要还是为了妖宫。”
季姰闻言蹙眉。
“你们不知道,起初的确是妖族吞噬魂魄修炼,这个方法甚至得到了妖王的许可。”姬梵语调平淡,“本王当时觉得恶心,不愿参与。但也正是有了这许可,那些游荡的鬼族才得以在妖界落脚,谁知道后来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妖王也用此法修炼?”季姰吃了一惊,不由得瞠目。
“那倒未必,他素来谨慎,不会以身试险,但一定是从鬼族身上得了什么好处。”
姬梵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又道:
“妖王的道行比本王深,妖宫又防备甚严,因此本王看不穿鬼族是否真的侵蚀到了他们身上,言语间也试探不出什么,但此事不能再等,亟待查明。”
“所以殿下的伤……”
“妖族可不是谁都像本王这般通情达理,说不通就打是常有的事。”姬梵不以为然。
“或许这事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去查了。”季姰挠挠头,对上他侧目望过来的视线,“我们出去查看,进而发现鬼族吞噬妖族这件事,并非是因着路边随便什么异状,是潜入了一处府邸。”
姬梵目光冷凝。
“殿下,妖宫的将军都有谁?”
“果然如此。”
姬梵沉默半晌,阖上了眸子。
“鬼族复辟,绝不单单只是为了占领妖界这么简单。”季姰呼了口气,“虽然将军是鬼族,不代表妖宫都是如此,可这也无疑证明,距他们的目的不远了,此事不仅要查清,还是得告知月微宫。”
姬梵闻言沉默,思忖半晌,嗤笑一声:
“的确也别无他法。”
“我还有一事需得问殿下。”季姰神情肃然,“殿下起初不愿信任仙门,是因为仙门有早已同这些异变的妖族勾结之辈,敢问殿下可知都是哪些?”
“本王对你们仙门并不熟稔,除了叫得上名的一概不认识。”姬梵展开折扇,“更何况这种来往极为隐秘,本王单是能察觉到这种痕迹已是难得,并不能对他们如数家珍。”
这回答在季姰意料之中,是以她并未再问其他,再攀谈两句便告辞。
她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和沈祛机、朝绯玉几人尽数说明,商议接下来如何行事。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朝绯玉和谢既先行返回月微宫,将此间事一一禀明长老,再作定夺;朝问羽回到青柏城再行查探,而后同朝绯玉汇合。
至于沈祛机和季姰,则暂时留在此处,继续探查妖界。
姬梵亲自将朝绯玉三人传送出妖界,自此府中仅剩他们二人。
本以为能在等待消息的同时松一口气,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完全符合预想。
沈祛机发现,他竟然开始做梦。
即便到了妖界,他的习惯还是照之前一致,休息两个时辰便足够。
但也有了些区别,季姰在这里睡得并不安稳,睡前总要他在身旁才能顺利入睡。
他哄人睡下之后,见她睡得不踏实,有时蹙眉,有时眼珠咕噜噜地转,便无论如何不能完全放心,自然无法走开。于是干脆就在隔了一道屏风的罗汉床上凑合着,要么打坐,要么趴着眯一会儿,或是出了屋门温书练剑。
沈祛机对时间的变化敏锐非常,即便妖界无白日,他也总是能清楚知晓过了多久,应该是什么时辰。有他在此,季姰的作息也勉强称得上规律,未因无昼夜变化紊乱。
这日他见季姰睡下,为她掖好被子,于她额头印下一吻,便绕过屏风,躺到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他睡觉很少,入睡却快,没一会儿便呼吸均匀起来,玉白的面容无甚表情,一如往常。
缄默的黑暗。
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任由意识沉入其中,同黑暗融为一体。
很快地,白光大盛,将这浓黑一并席卷,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纵使他在睡梦中,也不免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