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并无区别。
她挣开沈祛机的手,俯身掬起一捧雪,松松地堆在指尖。
识海的范围,积雪的厚度,都没什么显著的变化。
按理说,分去一半修为,对他应该影响颇深才对。
身后的人俯下身来,将她指尖的积雪拂落。
“霜雪寒凉,不宜触碰。”
是的,这些雪是沈祛机灵力的外显,即便被她捧在手里好一会儿,也并未化成水,却与真实的雪同样冰凉。
季姰出神片刻,没理会他的话,反而又抓起一捧,在手中团了团,而后用手指在上面简单勾出一张不苟言笑的表情,视之令人忍俊不禁。
“笑什么?”
她笑眯眯地举着那团有表情的雪球给他看。
“雪球版沈郎君,本尊瞧瞧像不像?”
沈祛机不由莞尔。
他抬手接过,雪地里一道冰棱拔地而起,凝成一座平台,他将那雪球放了上去,而后握住她的手驱散寒意。
识海渐渐散去,两人又回到了院落,甫一落地就听外面传来骚乱之声,似乎有什么人在慌张地跑来跑去。
沈祛机眸色一凛。
未待季姰出去问出个什么,就听他淡声开口:
“结界有动静。”
季姰一愣,心道姬梵都出去了,难不成真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闯他府邸?
堂堂狐族领主混成这样,听起来怎t么也令人唏嘘。
可她对妖界现状的确不甚了解,不知道在这儿擅闯王族府邸是不是大罪。
而且姬梵的结界范围最大,这都眼瞧着到门口了,必然是破了他的结界,或者是能在其中来去自如。
可姬梵并没有赶回来,像是毫无所觉。
那就说明来的人要么实力在姬梵之上,要么身份能压姬梵一头,否则不会这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妖宫,这是唯一一个和姬梵冲突摩擦不断的地方。
没待她开口,一道身影从院门跑入,季姰定睛一瞧,是姬绥,此处府邸的掌事婢女。
“季姑娘,你们快些走吧。”
姬绥神情凝重,呼吸未平,“妖宫来人了,若是殿下布在此处的障眼法一破,必然会发现你们。”
“是谁来了?”
季姰闻言蹙眉,心头不安愈发强烈。
“大殿下。”姬绥又往后瞧了瞧,神色焦灼,“我不知他为何突然造访,只好派了几个姐妹在前厅和他斡旋,也不知能挡多久,若他发现了你们,不仅对殿下来说是罪证一桩,对你们更加不利。”
沈祛机神色冷肃。
的确,在两边立场未明的情况下,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在姬梵这里,一是很难说清,二是授人以柄。
听姬绥如此着急,就知道这大殿下的妖力应该在姬梵之上,不然她断不会如此慌张。
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查清,可眼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季姰一咬牙,遂问道:
“即便离开结界也不安全,他既然突临此地,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阿绥,你可知妖界最近的出口变到了何处?”
姬绥同她相伴数日,闻言了然,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从此处往西二十里,入黑松林,到达百魅山中,有一处传送法阵。”
“好,我们即刻动身。”沈祛机敛目,“你到时告知姬梵,此事一毕我等仍会赶回将此事查明,他若有要事便告知孟州的希夷庙,自有联络。”
“我知道了,你们快走,注意安全。”
姬绥应下,就见沈祛机指尖凝聚一道银白光芒,屋中的陈设径自飞出,被他收回乾坤袋。
季姰顾不上许多,拉住他的手,后者正要召出霜拭,就见又有个婢女跑了进来,声音急促:
“不好了,绥姐姐,大殿下带的人将我们王府包围了!”
季姰闻言瞠目。
姬梵不是说,鬼族顾着妖界表面平和,不会和他撕破脸的吗?
不过来的是妖还是鬼都还难说。
这大殿下是什么来头?趁人不在闯人府邸,难道就没想过如何收场么?
姬绥闻言眉间忧色更甚,沈祛机眸色凛冽,见状淡声道:
“事已至此,行踪难掩,只得强闯。”
季姰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具体来历还能掩藏一二,仙门修士的身份是藏不住了。
姬梵这府邸真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可未待作何反应,就见沈祛机唇间涌上一股血色,刺目无比。
季姰心头一突,忙凑上前,就见他低头,抬手覆上心口,眸底情绪难明。
“结界……破了。”
不是姬梵的结界,而是沈祛机的结界。
这话无疑昭示着来人的实力如何,妖界本就对他们不利,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沈祛机的内伤还未恢复完全,若是让他和这什么大殿下在妖界硬碰硬,无疑会占尽劣势。就算不会打起来,若对方以她相挟,将他们二人带入妖宫,那么想要离了妖界便会难如登天,到时再以他们二人要挟月微宫,会是下山以来最坏的境地。
季姰当机立断,握住腰间的蓄灵玉。
实在不行……
她还有挽月弓。此物既然关联三界,想必灵力滔天,也许能寻得一丝生机。
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对方手里。
“季姑娘,你们先往后走,我兴许还能拖住他一二。”
姬绥说着,朝他们点了个头,疾步往外走。
季姰缓缓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
不,不对。
妖界的天她这么多天以来也瞧的腻了,可以说再熟悉不过,虽然黑暗,但到底也会有所变化,偶尔可见血红的月,绛紫的云。
哪儿会是现在这般,黑如浓墨,折射不出半分颜色?
即便是这样铺天盖地,她还是隐隐有种熟稔之感,伴随着不安,令人心悸。
这分明是煞气。
只不过太过密集浓稠,一时显现不出是气罢了。
看来妖宫,多半也是鬼族的天下。
季姰脸色惨白,沈祛机忙扶住她的肩膀,霜拭剑已然在手。
他压下眸中翻涌的暗色。
倘若,来者敢伤她……
元神的损耗至今未愈,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在他的灵府中光芒大盛,提醒他不可再行此损伤灵基之举。
季姰思绪飞转,若是煞气侵蚀了这里,那么她即便画出阵法,也不会起作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姰感觉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她连忙低头,就见自己的乾坤袋不知何时颤动起来,愈发剧烈。
难不成……是挽月弓?
她此时也顾不得要掩藏了,忙打开乾坤袋,便是一怔。
如她所料,挽月弓浮翠流丹,灵光大盛。
可还有另一样东西,令她始料未及。
是当初沈祛机随手给了她,她玩一阵子就失了兴趣,随手收起来的鲁班锁,此时正颤动不已,震得她的乾坤袋地动山摇。
她连忙将那锁拿出,举起给沈祛机瞧,问道:
“大师兄,你当时给我的这个究竟是什么?”
沈祛机瞥了一眼,抿唇道:
“玉凰天机锁。”
见她仍是不解,他又补充道:
“宣宝库虽由各峰共同管理,但我从前赢得许多大比,经年累积,可以换得神界之物。”
季姰一愣,又问道:
“那这锁怎么用?现在为什么震颤不已?”
她是真的不知道,按理说若是有关神界,她应该当时就知道才对。
可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沈祛机闻言摇头:
“我也不知,当时只觉适合留给你玩,便选了。”
季姰心道你的理由还真是淳朴。
而且谁能想到他随手给她当玩具的东西,还有这么大来头?
没待她再研究个明白,就见那天机锁忽地分成数块,漂浮到空中,逐渐形成一道旋涡。
就像是什么炼境的门一样,却又有不同。
炼境入口多会映出其中环境,这个旋涡亦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映出的画面没有颜色,非黑即白。
院外的嘈杂声愈发近了,季姰咬了咬唇,扭头问道:
“大师兄,要不……”
沈祛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算未知,到其中搏一搏,也比落入妖宫手里好上许多。
两人对视一眼,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沈祛机一手拉住她,一手朝那旋涡中伸去。霎时白光大盛,狂风猎猎,地动山摇。
天旋地转之际,季姰失去意识之前,只能感觉到左手上牢牢牵制,不断收紧的力道。
是沈祛机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也用尽力气,直至眼前一黑。
季姰是在一阵鸟鸣中醒来的。
她恍惚睁目,入眼的是青绿一片。
意识逐渐回笼,眸光随之聚焦,她挣扎着起身,待看清四周之际,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