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生动无比。
沈祛机呼吸不匀,进退两难。
她半夜被他吵醒,却不睡觉,反倒拉着他缠闹。
可他的确舍不得。
“别纵容我。”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在两相权衡角逐中轰然倒塌。
季姰歪头,不太明白他指的纵容究竟是什么。明明她只是按他之前差不离的方式对待他而已,如何就是纵容?
她想了想,再次往他颈边一躺,脸颊贴着他颈上的筋脉,一鼓一鼓。
做噩梦就是会需要人陪,她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或许人总是有一个认知,认为天底下多数人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今天我陪着沈郎君,但还是得沈郎君给我讲故事,不能本末倒置。”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得意的笑脸。
沈祛机本就不善于此,加上如今心烦意乱,哪儿还顾得上讲什么故事,默t然半晌,沙哑道:
“你知道的,我不会。”
“那我就大度一点,换个也行。”
季姰歪了歪头,眼珠转了转,“我要听沈郎君念诗。”
沈祛机闻言呼吸一滞,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晦色难明。
“让我来起个头。”
她亲密地贴着他,呼出的气息全喷洒在他颈边,沈祛机感觉血流的速度倏地加快,鼓动着涌上太阳穴,除此之外一动也不能动。
“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
她喃喃着,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是他在心中揣摩了千百遍的诗,他对此再熟悉不过,此时思绪忽地凝滞,明明就在嘴边,他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想听,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她柔声补充。
算不上恳求,也谈不上催促,似乎笃定他无法拒绝。
沈祛机认命地闭上眼睛,颈边呼吸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令人无法忽视。
一道清润的声音终于响起,语气低沉。
“照之有余辉,揽之……”
他没念完,下一刻,那向来疏冷无波澜的眸子倏地睁大,满是错愕。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忽然仰头,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未念完的后半句倾吞于口中。
仿佛枝头无数粉白海棠簌簌,顷刻落了满身。
此刻不见天河倒悬,大山江川,唯有明月皎皎,盈盈于怀。
那他曾连肖想都觉亵渎的榴花惊破桃李,覆在他唇上,裹挟着清甜香气,同他唇纹厮磨。
沈祛机僵硬了半晌,随即呼吸一沉,抱着人顷刻转身,攻守易势。
此时他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也无法再忌惮什么,只觉心岸决堤,识海中风雪呼啸。
可那漫天霜雪驱散不了他如今的灼热。
他骤然俯下身,两人的青丝、衣襟顿时纠缠在一起。他微微歪头,错开她的鼻尖,微凉的唇瓣与她霎时相贴,辗转反侧,难舍难分。
梨花的清甜和竹叶的冷香交织,被灼热的空气蒸腾,顿时四溢。
季姰皎白的小脸此时红晕明显,她朦朦胧胧地睁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一时后悔这么招他,如今不得不自食其果。
本能地想抬手推他,可沈祛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她的手牢牢按在身侧,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张口,想喊他停下。
可牙关一张,便骤然被侵入,唇舌翻搅,她招架不住,只觉如同溺水,目眩神迷。
本来清冷的竹叶香气此时却有了无孔不入的侵略感,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沈祛机的吻,和他这个人,天差地别。
两人交缠的呼吸逐渐湿润,季姰被吻得浑身发软,每每试图反抗,皆寻不得一丝空隙。
直到她眼前阵阵发黑,他才大发慈悲地放她呼吸几息,而后再次不容拒绝地倾覆下来,她扭脸想躲,又被他捏着脸扭回来。
季姰此时什么也思考不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小小的反抗皆被他轻而易举化解,只能任其索求。
不知过了多久,沈祛机才堪堪停了下来,眼睛黑得说不出话,唇瓣前所未有地红润,衬得那玉白的脸无端有几分邪气,像是什么吸人精气的精怪。
他抬手拭去她唇上湿润,下意识地于指尖揉捻。
沈祛机喘息渐平,缓缓起身,将她从榻上抱到怀中,目光落到她莹白的脚上,又朝地上淡淡一瞥,目光便是一冷。
“你不穿鞋袜。”
季姰:“……”
【作者有话说】
季姰:亲都亲了你还关心这个!
沈祛机:嗯,会着凉。
亲了亲了!嘻嘻嘻嘻~
久等啦![摸头]
第85章 玉凰天机
季姰不穿鞋袜,光脚下地的后果是,沈祛机亲自给她穿好,又按着她吻了一回,才终于放她去睡觉。
但这次一醒,便是天翻地覆。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头脑昏沉,浑噩地趿着鞋下地,屋内院中,都没有瞧见沈祛机的身影。
这属实少见,但也算不得什么突发情况。这几日她们二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倒叫她几乎忘了他本来应该宿在隔壁的院落。
季姰习惯性地给自己施了个净尘诀,而后又将凉水引入银盆,掬起一捧,将脸埋进掌心,瞬时清醒。
她慢吞吞地洗漱完穿戴好,院中还是安静一片,毫无声响。
妖界黑天褐地,几乎寸草不生,是以连落花拂叶之声都听不见,唯有寂静如死,偶有怪鸟嘶鸣。
沈祛机在这儿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今乍然剩她一个,身在妖界的感知才格外强烈。
季姰三两下整理好,将头发简单挽起,出屋入院,打算去隔壁瞧一瞧他在做什么。
刚走到门口,就径直与沈祛机打了个照面,后者神情肃冷,眉眼沉沉,身周有止不住的寒意,甫一见她,才尽数收敛,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个来回,淡声道:
“怎么出来了?”
“大师兄去哪儿了?”
两人齐齐开口,最后季姰先摇摇头,又道:
“我醒来没见到你,就先出来了。”
“我去见姬梵了。”
沈祛机敛目,语调平淡,拉过她的手往回走,两人来到廊下摇椅旁,季姰顺势往后一倒,眉头却皱了起来。
原因无他,这两人又没有什么交情,若是见面,讨论的肯定不离妖界的要闻,难不成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嗯。”沈祛机顺手从乾坤袋摸出几颗核桃,一个个捏开,挑出果仁喂到她唇畔,“他说妖宫那边突然来人,请他进宫。”
这的确突兀,之前听姬梵的言语,他似乎并不怎么受妖界待见,眼下突然传召,不知是何信号。
“会不会是妖宫察觉了我们的潜入?”
季姰眨了眨眼,思绪一闪,心头的不安再次浮起。
沈祛机没说话,将手中的果仁尽数递给她,才道:
“姬梵已经走了,嘱咐我们不要擅出,他怀疑府邸周围有眼线,我已在周围再次设下结界,以备不虞。”
“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季姰起身,抬手去够他手腕。
妖界不是他们的优势领域,修士的灵力在此运转晦涩,无天地灵气之助。是以在这里受伤并不容易恢复,而要逆地势,设下一个范围足够的结界,消耗也会照往常更甚。
沈祛机闻言手腕下意识动了一下,到底没后退,任由她指尖覆了上来,敛眸瞧了片刻,恍然出神。
季姰的手瘦削而秀气,指尖莹白,那日抵在他身前之时,还沁着好似捻过花瓣的薄红。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长睫微垂,瞧不清神情。
“好像是好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恢复。”
季姰眉头微蹙,扭脸瞧他,“你浑身的经脉疼不疼?”
沈祛机摇头,反手一扣,将她的手笼在掌心,没让她收回去。
她瞧着那俊雅的面容,眼前缓缓浮现他在百晓大会开幕之时,一挥剑点亮灵灯前盏。
风姿飒沓,令人心折。
即便从他口中得知他分了一半的灵力给她,她至今对他修为的总体也没有什么认知,至少乍一看感受不到任何差别。
她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她不是修士,感受不到灵力涌动。
默然片刻,季姰眼睛一眨,眸子清亮。
不,还有一个验证方法。
她一把抓住那在自己指尖来回摩挲的手,扬声道:
“大师兄,我想去你的识海。”
沈祛机闻言一怔,没有说话,周围逐渐霜白一片,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朦朦胧胧,瞧不清边界。
季姰极目远眺,努力回忆着当初进到此间的情形。
天地一白,远处雪山蔓延,直至天边。
她垂眸,视线收回来,瞧着自己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