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姰一怔,眸子弯了弯,审时度势道:
“我当然想沈郎君,一刻不见,思之如狂。”
沈祛机这才抬头瞧她,对上她狡黠的眸子,薄唇微抿,没说话。
她在落雁峰待了一个半时辰,又在六方桃谷待了两个时辰,一天到晚连人影都见不到。
从回到月微宫起,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每天都被各种人和物所吸引,视线总是落在别处。
就好像……
从来不需要他,他对她可有可无。
沈祛机并不愿作出这种论断,可心中的不安时时翻腾,提醒着他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从前她一直打算离开他,如今是她一个人在哪儿都受人喜欢,过得很好。
按理来说,他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但心中蔓延的情绪和理智截然相反。
这两日在泰宁殿中忙的脚不沾地,他难得歇下心神时每每朝着殿门处瞧,没有一回看得见她的身影。
连槐安真人都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对此大为惊奇,感叹他也有不专心走神的时候。
沈祛机没有解释,心中却更加烦乱,勉强将案卷一一看完,浮躁的几乎坐不住。
他下意识地从灵府感受相盈印,如同今日无数次。
符印毫无异状,只是一直流连于各处,好似他是一个窥伺的局外人。
见沈祛机眸色沉沉,季姰绕过桌案,往他身边一靠,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嘀咕道:
“晚饭我在六方桃谷,让林师兄告诉你了。”
“我知道。”
沈祛机自然知晓,想要若无其事,心中怅然更甚。
“但是沈郎君不高兴。”
季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沈祛机喉结动了动,长睫微垂,掩住眸底情绪。
他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不安。
而且,他又怎能因一己之私便阻拦她?
“别生气嘛,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季姰直起身,拿过一旁的桃干,自己先拈了一个,咬在嘴里发出脆响,语气含糊:
“这个桃干特别好吃,你尝尝。”
沈祛机的目光这才落在那个不起眼的布袋上,唇角绷直,淡道:
“何人所赠?”
“小陈师兄啊。”
季姰不以为意,咔吧咔吧地嚼着,丝毫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
沈祛机极黑的眸子一动,在满殿昏黄的光晕中愈发深不见底。他呼吸一滞,扯过身旁的少女,霜雪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那喋喋不休的樱唇严丝合缝地堵住。
“大师兄……唔……”
季姰懵然,随即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疯了吗!这可是泰宁殿!
可这般挣扎显然起了反作用,更加刺激了对方。沈祛机眸色一冷,捏住她的下颌,舌尖探入翻搅。
而后便尝到了一股酸甜,泛着淡淡的桃香。
季姰不明白,为何沈祛机的动作在顿了一瞬后便宛如疯了一般,重重地研磨她的唇瓣,又吞掉她难以抑制的惊呼,执着地吮着什么,好似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骤然得到了水源。
梨花的清甜和竹叶冷香纠缠在一处,其中还夹杂着不合时宜的桃子香气,季姰受不住地向后倒去,腰间便被一揽,被迫贴合身前人的衣襟。
急促的呼吸逐渐湿润,浑身好似被霜雪气浸透了。她呼吸不上来,可眼前人显然不肯放过她,将她严密地裹在怀中,她连一只手都探不出去。
“唔……”
季姰的眼中蔓延上淡淡水泽,于眼尾处洇湿一片。沈祛机素来疏冷而玉白的脸上也现出端倪,眼尾沁着薄红,眸底翻涌着浓重的执迷。
一股令人颤栗的痒意从后脑蔓延到上颌,季姰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鬓边碎发早已凌乱地贴在一处。
这时那激烈的骤雨才有缓和趋势,沈祛机的青丝拂过她的脸,将这痒意进一步加剧,他阖上眸子,一下一下地轻吻她的唇,似乎是在安抚。
季姰失神地望着殿顶飘摇的鲛绡,极其紧绷的精神和无比疲惫的身躯争斗起来,她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困意上涌,缓缓闭上了眸子。
也就没有看到,沈祛机撑在她腰侧的手腕上,露出一截红绳。
亥时已过,殿中仍然灯火通明。
槐安真人从落雁峰回来,路过泰宁殿,见殿中光亮,脚步一顿。
这么晚了,他这大徒弟还没回去?
他心觉古怪,缓步进殿,就见不远处的书案旁,依偎着一双人影。
槐安真人定睛一瞧,心神俱震。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一双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徒弟和小徒弟。
沈祛机仍是端坐,膝头靠着一个熟睡的少女,脸色红润,双目紧闭。而他那素来冷情的大徒弟面不改色,低着头,稳稳地揽着她,正专心致志地为她拆着发辫,动作极为耐心和小心翼翼。
槐安压下心中震惊,这他再看不出端倪就是瞎了。
可是明明当初他这大徒弟并不情愿。
他不过是闭关几个月而已,怎么感觉什么都天翻地覆了呢?
他是嘱咐沈祛机看顾季姰,眼前的一幕虽然符合,却又极不寻常。
槐安真人心中天人交战半晌,勉强稳住心神,轻咳了一声。
“潋儿啊,这么晚还没回去?”
沈祛机这才抬头。
不知为何,槐安竟被那目光瞧得愈发不自在,更觉自己这时出现在这里不合时宜。
沈祛机遥遥对他施了一礼,动作因着膝头的少女掣肘,可他也并未就此将她放下。
“为师记得,你们二人的婚约并未结成,如今这是……”
槐安真人捋了捋胡子,犹疑出声。
即便他心中已然有了结论,这事总得问个明白才能放心。
沈祛机闻言一怔,长睫在鼻梁两侧投下浅t浅落影,遮住了他漆黑的眸中略显阴暗的保护欲。
“从前是师命难违,如今是弟子本心难违。”
【作者有话说】
季姰:累昏过去了谢邀:)
沈祛机:总算没有了桃子的味道。
槐安真人:我是不是来晚了?
文案到啦~久等啦~
小沈一吃醋就会很可怕orz[坏笑]
第96章 烟霞问讯
轻纱幔影,重帘金钩。
季姰对于一睁眼就看到沈祛机这件事本身见怪不怪了,却还是头一回在瑶光院中再次经历。
而且并无什么特殊的缘由,她没有生病,无需人看顾,瑶光院和天枢院也有好一段距离。
见床上的少女懵然睁眼,眼神朦胧地瞧着他,沈祛机俯身,于她唇畔印下一吻,而后淡道:
“醒了,起来吃饭吧。”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瞬间唤醒了季姰昨晚上的可怕记忆,那股无孔不入的酥痒和窒息再次席卷,如有实质地将她包围,导致她瞧着坐在床榻边的沈祛机,心头竟生出些压迫感。
沈祛机身量高大,身形清癯,本是轻盈若雪,有仙人之姿,能冯虚御风,羽化而去。
按理来说,所谓压迫感这样颇有重量的形容,应该与他毫不沾边才是。
季姰咬唇,瞳仁动了动,瞧着面前的人。
他只是坐在那儿,便几乎将她与榻外情形完全隔绝,除了纱帘中透出的模糊光影,最清晰的便是他这个人了。
今天的沈祛机穿了件软烟罗的长袍,却并不是他最常穿的月白色,而是暮山紫,衬得他黑白分明的眉眼锋芒更甚。
一贯束得一丝不苟的青丝如今随意挽在脑后,垂落肩头,露出一截同样颜色的发带。
柔和缱绻,亦有别样的凛冽。
她一时呼吸不上来,不知是被这“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美色蛊惑了,还是对昨夜心有余悸,只觉这偌大的床榻,其中空间前所未有的逼仄,恍惚身无立锥之地。
季姰自认为不是什么惯于逃避的人,她的确懒得处理问题,可也是遇到什么就解决什么,可如今望着他清俊如雪的面容,她唯觉进退两难。
绵密的窒息感更甚,她按捺不住,以手撑榻坐起身来,转而问道:
“大师兄,你今日不用去泰宁殿了么?”
一开口就是赶他走。
沈祛机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语气平淡:
“寅时已经提前处理完毕,今日我无他事。”
季姰眨眨眼,对他昼夜不休早有预料,却吃不准他为何要强调今日无事。
手下意识地揪紧被子,她笑了笑,故作轻松道:
“那大师兄今日好好休息。”
这话一出,季姰敏锐地感觉到身周顿时冷了几分,沈祛机仍然坐在榻侧,没有为她让开下榻余地的意思。
她咽了咽口水,承认自己有点逃避问题。
其实她意识到应该好好和他谈谈,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能说些什么?让他亲她的时候温柔点?
这话怎么说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