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念在他是初次冒犯你,还望莫要相较。”
“哦,初次就可以不计较。”季姰眨眨眼,“那他这么说我大师兄可谈不上初次,我大师兄为人和善不与他计较,倒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让他给我大师兄道个歉不过分吧?”
周盈素闻言望向沈祛机,眸色似有祈求,又带着些许期盼。
沈祛机素来不屑于和苏千澜这种人计较,她对此心知肚明。
“沈师兄,你也知道,月微宫和青阳山庄,和我霜天阁素来交好……”
她话语间的意思已然明了。
沈祛机闻言抬眸,语气疏冷。
“青阳山庄若执意要见识魁首如何,沈某不介意奉陪。”
季姰扭头瞧去,见他嘴角绷直,眸色凛然,霜拭不知何时已然在手,出鞘三分,寒光毕现。
“沈祛机你敢!我们可是下山镇妖的,你胆敢破坏仙门联盟……”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飞出几米,撞在柳树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季姰连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沈祛机不知何时在此设下了结界。
周盈素大惊失色,不明白沈祛机今日为何要同苏千澜清算这些了,一时无措。
四周顿时静默无声,青阳山庄和霜天阁带来的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
季姰发现,沈祛机貌似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在意名声。
或许也是因为他有的是法子不让他们乱说。
看来被言语针对这么多回,终于决定施以惩戒了。
“往后诸位若对她出言无状,霜t拭必至。”
季姰一愣。
【作者有话说】
季姰: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啊。
沈祛机:要不要吃蜜饯樱桃?
季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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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波谲云诡
“大师兄,万一他们和门中告状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挨罚?”
将人打发走之后,季姰怒气渐消,理智回归后不由得担忧。
此事虽说是对面不占理,但看苏千澜那般,显然也伤得不轻。即便他们可能因此忌惮继续得罪沈祛机,可也不能确保苏千澜会就此罢休。
“伤他者是我,不会罚你。”
沈祛机不以为意,眼睫微垂,在鼻梁两侧投下浅浅阴影。
“罚你也不行。”季姰摇头,“反正瞧他也不聪明,若他真要把事态闹大,我们也有的是说法。”
沈祛机没说话,貌似并不将这件事当作一回事。
从前是因为不在意,因而根本不关心对方是阿谀奉承还是口出恶言;如今出手惩戒,更是因为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怎么论都称得上视而不见。
他慢条斯理地将投壶的物什收回乾坤袋,解了结界,带着季姰往回走。后者一边走一边出神,他见状将她的手揽过,以防她没看见撞到什么。
“大师兄,我感觉有些奇怪。”季姰蹙眉,扭头看他,“桃吉长老不是同我们说,青阳山庄最为反对镇妖么?霜天阁的态度也不明朗,他们怎么就也下山了?不仅打着镇妖的名义,还偏偏来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她感到一丝微妙的违和,如若是想搞小动作,表面答应镇妖,背地再自行斟酌便是。可青阳山庄反对的毫无保留,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看起来很像是没有城府。
作为还排得上号的仙门,不至于愚蠢至此。
至于霜天阁的态度,就更耐人寻味了。
在百晓大会上她便已经领略过霜天阁阁主周凭虚的为人。他表面居中,德高望重,但话语里总是有意引导,有其自身的盘算,并不与月微宫多么要好。
至于霜天阁与青阳山庄的关系,她不了解,却也看得出几分门道。
周盈素是周凭虚的独女,将来势必要接任阁主之位,苏千澜是个被宠坏了的二世祖,家里不作管教,两个身处两派的人这般要好。
她听见苏千澜称周盈素为阿姐。
两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只能是两门的关系分外紧密了。
周盈素看着是个有城府的,见苏千澜惹是生非却不第一时间出来阻止,眼瞧着事情不可收拾了才出面,颇有种冷眼旁观的意味,但显然苏千澜那心思简单的人从未意识到。
他们如今也说是下山镇妖,大概是霜天阁还是会做些表面功夫,因而派独女出来走一圈,也算有个交代;青阳山庄反对之意不知真假,可苏千澜堂而皇之的行至此处,要么是他擅作主张,要么仅仅是打着镇妖的名义而已。
毕竟尊者集会上发生的事情并未外传,大部分门派出来的人也不会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
“镇妖不知,监视为真。”
沈祛机言简意赅。
其实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他们,各派实力远不及月微宫,更遑论追踪剑道魁首。
但他们出现在这里,仍会成为阻碍。若是他们孤身难行,从月微宫调派人手,那便势必难以悄无声息。
这些人会阻碍他们求援么?并不见得,但月微宫居第一仙门数年,想借此抓把柄的门派不在少数。
沈祛机也是同理,明着无人敢真的同他拔尖相向,但若能趁此机会借妖族之手打压他,给他泼脏水,甚至是毁灭他,相信有不少人愿意顺水推舟,试上一试。
这些人的存在难以阻止他们的行动,却将一部分暗中博弈摆到明处。
季姰一行人的主要目的,是查清妖界入口移位的原因,如今又添一项,便是查出妖族吞噬魂魄的证据,这样一来,镇妖平乱才能名正言顺。
听桃吉长老话中之意,有的仙门与妖界有所勾连。
虽然不知目的为何,但这些人定会阻碍他们的调查,也极有可能以镇妖的名义要求联合行动,光明正大地跟随他们,若是不能甩脱,必有烧手之患。
当然,并非所有仙门都有此诡谲心思,有敌便有友。季姰对此不太了解,月微宫从未明面上和哪个门派来往密切,所谓的与霜天阁等交好也大多是公事往来。
而今只是初见端倪,但季姰深知,青柏城怕是不能久待,等确认此处无大妖,查清此地与妖界的关联之后,便要立即离开这里。
诸般思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越想越觉麻烦,心道自己什么时候操起这种心来了?
见她神色苦恼,沈祛机眸色一寒,今日的不速之客还是坏了她的心情。
他压下眸底暗色,难得询问她的意见,淡声道:
“去吃糖蒸酥酪?”
季姰眼睛一亮。
孟州位置偏北,四通八达,本就是各地特色交杂之处。沈祛机带着季姰来到城北长街,去到一处安静雅致的茶楼。
许是临近傍晚,茶楼中客人并不多,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除了糖蒸酥酪,沈祛机还照常为她点了樱桃毕罗、蜜果酿,自己唯有一壶清茶。
等菜的功夫,沈祛机便拿出书来看,季姰瞥了一眼,是《道元十二论》。
他最近看的书又恢复了之前的习惯,仿佛那日所见的诗集是她的错觉。
除此之外她又心中叹服,心道这样见缝插针的修习,他不成神仙谁成神仙?这可比她靠着先天优势啃老本强得多。
沈祛机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神色从容依旧,执书的手却不自觉微微蜷起。
“对了,大师兄。”季姰双手交叉,撑在桌上支着下颌,歪头看他,杏眼黑亮,“你今日投壶赢了我,可以提一个要求,放心吧,我不会赖账。”
“嗯。”他应声,语气无甚波澜。
“所以你的要求是什么?”
沈祛机闻言放下手中书卷,漆黑的瞳仁宛若两丸黑水银,同她对视片刻,遂微微摇头,嗓音低沉:
“还未考虑。”
“好吧,那就当我欠你一个。”季姰不以为意,她对沈祛机很是放心,于是将惦念抛之脑后。
见少女神情放松,一副悠闲自得之态,沈祛机悄然阖目,压下不该有的念头。
浮明节那一夜,她笑着问他,他有什么愿望。
那时候他理智尚存,加之心中杂念频生,并未吐露。
不曾想观星那日,一时不察竟然醉酒。第二日她前来询问,他才惊觉自己差一点将心思暴露无遗。
他不该因自己心生妄念,便自私地将她也拉到这辗转反侧,困惑不解的囹圄之中,自己已在其间尝到诸般痛楚,又怎么舍得连累她?
可是……
她对他又实在太过让步纵容。
他不确定在这样的纵容之下,自己的理智可以维持多久。
是应该远离?
他很早之前便知道不可能。
明明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他竟也不知不觉走到饮鸩止渴这一步。
她不该再给他机会,容他妄念频生。
但她丝毫不在意,轻而易举地又给了他一个愿望。
不,是他明知她会纵容,却不克制自己,提出需有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