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啦![猫头]
第56章 来者不善
谢既近来总是不见踪影,问他只说自有打算。
几人虽查出妖族在人间的一些踪迹,但眼下一切却似乎悄然停滞,毫无进展,亦无头绪。沈祛机等人对此心有忧虑,却也不知下一步的节点在何处,为此他还同桃吉真人联络,得知了尊者集会上的大致情况,心中有了筹算。
一路以来即便有心低调,可几人大抵也明白是身在无数注视之下,柳杨坡有结界相隔,青柏城却并没有。就算他们无心招惹是非,是非亦会接踵而来,不是有心避着就能躲掉的。
若是各派中人,应该不会明着出手,多半是试探和暗箭。沈祛机一边注意着城内灵力的波动情况,一边默不作声地加强了对季姰的看顾。
自从在柳杨坡发现拂泠宗昔日踪迹,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加重。
识海中的深渊有隐隐嗡鸣,像是听不清的低语,沙哑沉重,辨不分明。周遭积雪自缝隙处不断滑落,落入望不见底的黑暗,连回声亦无,似乎也被那嗡鸣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从不做梦,于是清醒的时候偶有些画面突然闯入脑海中,有时是遍地的尸体,大雨滂沱,将血迹连成一条不息也不知去处的河;有时是低头,看见腹部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冷风从中穿过,将刺骨麻木输送至各处;有时则是柳杨坡幻境中,季姰被洪水冲走那一瞬间。
以及t许久之前,他在和夜蜃对战之时,对方幻化成季姰的模样,被他的霜拭一剑穿心。
从前因着剑心至坚,对所谓过去的阻碍不屑一顾。他未忘记有关拂泠宗的任何事情,却也自信不会受其所扰,任凭将他搅个天翻地覆,他也能面无表情地祭出一剑,心魔也好幻境也罢,统统碎成齑粉,在识海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自从下山以来,他愈发知晓事情并不受他左右,亦不如他预想。
明明拂泠宗……已经灭门。
他意识模糊之前,分明记得自己亲手斩下了宗主的头颅,诸般罪恶若是没了源头,本应树倒猢狲散。
入月微宫后他也连续多年追查过拂泠宗的踪迹,确认过没有漏网之鱼,拂泠宗的确已被湮灭,当时各仙门还惊诧不已,一查才发现其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视其为仙门之耻,不愿再提。
只是除师尊和长老之外,无人知晓,他曾是拂泠宗弟子。
除却师尊,无一人知道拂泠宗灭门真相。
他一心唯向剑道,连伤自己都毫不留情,过往种种更是难妨碍他分毫。
可因着心系季姰,竟连带着之前刻意忽视的种种都一齐涌出,从前因着剑道,压制尚能游刃有余,如今却愈发力不从心。
季姰也得知了尊者集会发生的种种事情,可她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一来她从百晓大会时期就看出各派争斗,远不似表面和平,二来这些人要针对也是冲着沈祛机去的,她无足轻重,亦无需顾虑太多。
若是有人真想不开敢暗算她,左右她如今也能实现字面意义上的借力打力,肯定不会为人鱼肉。
说什么来什么,这日季姰拉着沈祛机在城中一处柳树下玩投壶,便偶遇一帮不速之客。
投壶虽为人间朝中官宦贵族的游戏,但当今圣上开恩,有意推广,并未阻止其在民间传播。因而时常能见城中有百姓以此为乐,虽其趣味远不及蹴鞠等以动著称的游戏,倒也有静的自得。商贾人家尤其愿意推崇投壶,以期彰显风雅。
季姰和沈祛机站在几步外,不远处立着一只玉投壶——
仰仗于沈祛机财大气粗。
季姰低头检查了一遍手中的箭矢,仰头瞧他:
“大师兄,咱们就没必要互相谦让了,直接开始?”
沈祛机长身鹤立,闻言瞥她一眼,惜字如金:
“赌注。”
季姰一怔,心道他竟然也在意起这个来了,似乎是比之前有人情味了一点?
不是流于表面的人情世故,单纯是他性格有了些许改变。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得狡黠:
“要不就按常规,输了喝酒?”
她承认她有心试探。
没办法,喝醉了的沈祛机虽然执拗,却也好玩得紧。
沈祛机闻言薄唇紧抿,眼睫微动,而后摇头。
“要么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个要求,要求需得合理。”
季姰托腮思忖道,眼神黑亮。
这不过是将话拐着弯说罢了,若她赢了,提出让他喝酒,仍是殊途同归。
若是沈祛机赢,她也不担心,以他的为人,不会提什么无理要求。
沈祛机闻言颔首,这是答应了。
季姰摩拳擦掌,心中已然在盘算怎么应对喝醉的他了。投壶这东西她虽谈不上擅长,但不觉自幼在仙门的沈祛机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两人交替投掷箭矢,缩减了数量,每人三支。
第一回,沈祛机有初,季姰贯耳。
季姰深吸一口气,并未气馁,习武之人臂力准一些很正常。
第二回,沈祛机连中,季姰散箭。
“好像不用比了。”季姰叹了口气,有些可惜不能看见沈祛机喝醉,却也未见失落之色。
沈祛机见状却并未停手,将第三箭掷出。
然这一箭并未如季姰所想一般顺利,掷出那一刻便猛然颤动一下,准头陡然歪了些许,径直落在空地上。
灵力方向显然不是来自于他们两人,她下意识抬起手臂一挡,将身旁人拦在身后,顺势望向来人,眼神警惕。
沈祛机一怔,垂眸看着她伸在自己身前的手,压根不在乎来的是谁,来人一出现他便已然察觉。
他将她手中剩余的一支箭矢拿过搁在一旁,而后抬袖,将她拦在身前的手压下。
两人衣袖交缠,掩藏在其下的手交叠在一处。
他没松手。
季姰没注意,直直看向来人,问道:
“如此贸然打断旁人,可还有礼数?”
来的并不是一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少年,眉眼瞧着锋利无比,气势亦是盛气凌人,十分倨傲。他既然公然使用灵力,又这般趾高气昂,大概也是哪个门派有些头脸的弟子。
“世界真小,在这儿也能遇到正道魁首。”那少年本未看他,反而是直直盯着沈祛机,敌意不加掩饰,看得季姰无名火起。
她入月微宫以来,还真没见过敢这么当众针对沈祛机的人。一来修仙界崇拜强者,沈祛机的实力有目共睹;二来月微宫是第一仙门,基本没人敢得罪。
若是暗地里嫉恨有也正常,如此公开的目中无人属实难见。
按她的思路,怎么也想不通有人会得罪未来神仙。
但她不知,并非每个人做事都有逻辑,或者计量后果。
沈祛机听得他挑衅,眼神也没给一个,他素来不屑于逞口舌之快。
“哦,有人不是魁首,脸上过不去,来这里显着自己的长舌头了。”
季姰可听不下去,这下她可不管来人是谁了,再狂妄又何妨,照样打不过他们。
那人闻言眉头一挑,总算将目光落在季姰身上,嗤笑一声,语气轻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著名拖油瓶么?我问的是沈魁首,你叫个什么劲?”
季姰这下真气得不轻,这话她说得可不代表旁人能说,这人嘴上毫不克制,估计也有些来历,明显被人给惯坏了。
“这话可不对,我和大师兄一文一武,都占了个魁首。”她盈盈一笑,眸中却尽是嘲讽,“敢问公子姓甚名谁,有何佳绩,在此大言不惭?”
那人话音一落,就见沈祛机眸色一沉,终于看向来人。
沈祛机虽素来以温和表象示人,但本身的距离感难以收敛,若有意以冷眼看人,更是威压十足,叫人心惊。
“你……你竟然敢不认识我!”
少年被她无意中的质问气个半死,径直抬手指向她,指头刚一伸,就忽地剧痛无比,逼得他不得不收回手,那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下许多。
“好了,千澜,师叔可嘱咐过,在外不可惹是生非。”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季姰的视线这才落到一旁的女子身上。
不得不承认,那女子的确生得极美,气韵如兰,楚楚动人,谁见了都得心生怜意。
这人她没见过,却对她的身份能猜得一二。毕竟身在仙门这么久,偶然听得被人议论容貌的,也就那一个。
被称为千澜的人这才强压住怒气,可见平时很听她的话。那女子这才转身,朝他们二人拱手,语调轻柔:
“在下霜天阁掌门弟子,周盈素。这位是青阳山庄少庄主,苏千澜。他素来行事不拘于礼,望沈师兄和季姑娘莫要挂怀,盈素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阿姐!”
周盈素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
季姰也是一笑,话却透着不赞同:
“周师姐此言差矣,令弟至今出言不逊,想来不止一回,难不成此次都要你提他道歉赔礼?那他也太不知心疼你这个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