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虞惊霜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满头的汗,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忧地问。
兰乘渊模模糊糊听到了虞惊霜在和自己说话,他想强装镇定,可体内的蛊虫在此刻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瞬间变得狂暴起来,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血肉,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瞬间便将他淹没。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可即使如此,他却仍死死地咬着牙,强忍着剧痛,挥剑向着林啸斩去!
“叮——”一声脆响,林啸手中的玉笛被他一剑斩断,笛声戛然而止,然而,蛊虫的狂暴却并未因此而消退,反而愈发猛烈,兰乘渊一愣,“噗嗤”吐了一口血。
见此情形,林啸阴沉了许久的脸色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得意极了:“看来我猜对了,你果然没有服下我给你的解药,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用这改良过的蛊虫要你命了!”
随着林啸厉声落下,自四周忽的现出几名黑衣死士,身形如影扑向兰乘渊和虞惊霜,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寒光。
刀光剑影之中,潜鱼毫不犹豫地扑上前迎敌,尽管蛊虫带来的剧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可每当刀锋逼近虞惊霜,他便爆发出惊人的t力量,扭身挡下了一道道刀光。
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伴随着蛊虫撕咬带来的疼痛和剧痒,兰乘渊愈发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可那刻骨的疼痛反而让他越发清醒,越发坚定地护着虞惊霜,一步都不曾后退。
几个死士久攻不下,对视了一眼,看出虞惊霜才是眼前这个疯子的软肋,不约而同地将刀尖一转,直直冲着她而去。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一直看着潜鱼浴血奋战不为所动的人,却并不是被吓傻了,在为首的死士攻上来的一刹那,虞惊霜冷笑一声,旋身、侧踢,刀光一闪,那人只感到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手上的刀已然飞了出去!
“小样儿,以为我在傻站着吗,那叫伺机而动!”虞惊霜嗤笑一声,她配合着兰乘渊的节奏,在他抵挡不住的间隙,以巧劲拨开一柄刺来的短刀,又以掌风震退一名死士,动作看着轻描淡写,却精准而有效,让原本占据上风的死士攻势稍有迟滞。
然而,潜鱼毕竟受体内蛊虫的牵制,剧痛之下,他的动作渐渐迟缓,将最后一个死士一剑捅入腹部后,他已经强撑到了极点。
在一旁虚弱喘气的林啸见状,眸子中露出一丝狠意,他拿起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臂处狠狠扎下去,血光四溅,母蛊感受到危险,疯狂地无声嘶吼起来,这份嚎叫传到兰乘渊体内的子蛊耳中,也跟着挣扎起来!
难以抵抗的痛从体内深处传来,兰乘渊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脱力,身子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四肢抽搐着,却再也动弹不得,虞惊霜将最后一具尸体踢开,一转头,就发现他已经动弹不得,她连忙蹲下扶起他,焦急道:“怎么回事?兰乘渊?醒醒,你怎么了?”
兰乘渊四肢僵硬,可余光里却发现林啸已经站起身来,提着刀缓缓朝虞惊霜走来,他急得“呜呜”直叫,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林啸踱步上前,此刻他蓬头垢面,一只手血流不止,狼狈极了,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从寿王府中如狗一般逃窜的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潜鱼和虞惊霜,语气愈发恶毒:“真是小看你们两个了,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个境地……看看你们两个现在,再也逃不出去了吧,我本来是想直接了结你的,谁让你非要坏我的好事呢。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将你们二人,都制成我的药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虞惊霜的脸上,试图捕捉一丝他预想的惊慌与痛苦,然而,虞惊霜只是淡淡地盯着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啸大怒:“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这儿可不是你的大梁,能有人来救你……”
话说到一半,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色,在兰乘渊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后,他笑嘻嘻地与虞惊霜道:“对了,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兰乘渊落在我手里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兰乘渊本来气息奄奄,努力地挪动着身子想要挡在虞惊霜面前,闻言,他一僵,随即痛苦地嘶吼起来,竟挣破了蛊虫的限制,断断续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不、不……不要……说,惊……惊霜,不……你……不要……别、别听……”
他痛苦地挣扎,虞惊霜看在眼里,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她没说话,只是将兰乘渊努力伸出的手握住,然后一手覆在了他的嘴唇上,轻轻道:“嘘,既然难受,就别说了。”
兰乘渊怔怔地望着她,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他嗫嚅了两声,乖乖闭上了嘴,也不再试图挣扎着起身,只是静静地、依恋地望着虞惊霜的侧脸。
林啸将地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他不屑地冷嗤一声,继续恶毒道:“你可知兰乘渊当初是如何被我所欺骗?你可知他当初是如何为了你,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随我离开京畿?”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你以为他是个心机深沉、贪图权势的伪君子吗?哈哈……你错了!他是个蠢货!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竟然连问都不问,就相信了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为了保你的平安,心甘情愿被关在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割开皮肉,敲断骨头,取一碗又一碗的血,可谓是生不如死啊!日日夜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啧啧,那场面,连我都觉得不忍心呢!”
林啸故意描绘得绘声绘色,然而,虞惊霜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深处,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林啸见这一番话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更加来劲儿:“你怨恨兰乘渊,听着他的惨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你还记得当年雪山脚下,你救下的那个男人吗?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小狗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林啸笑得前仰后合,“是个好名字,很配他呢,确确实实是一条忠诚的小、狗啊!你可知道,你以为的萍水相逢、天赐良缘,其实也是你眼前这个兰乘渊,你又作何感想呢?”
虞惊霜抬起头平静地望着林啸,反问:“当初我是看着他咽气的,可是如今你说兰乘渊就是小狗,他还活着,所以,那年是你从中作对吗?”
林啸斩钉截铁、恶意满满道:“对!一切都是我做的,看着你们被我玩弄在手掌心,耍得你们团团转,我就畅快不已啊!”
“他敢逃,还投偷了我的蛊,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林啸目露凶光,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将“死去”的小狗“尸首”拖上岸来后,是如何用蛊虫唤醒了他,又是如何埋下蛊毒在他的体内,如何将死狗般的他拖回上燕,各种刑具轮番上阵,用尽了人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法子。
看他嘶吼、嚎啕、奄奄一息,只是为了逼他神志崩溃,乖乖听从命令,只做一滩能够制成一梦黄粱的烂肉。
“我当初给他起了个名字,骨血菩萨,怎么样?”林啸露出了一丝诡异无比的微笑,笑眯眯地问虞惊霜,微妙的恶意毫不掩饰地从他的眼角、嘴角流露出来,虞惊霜看着那个笑,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她好想吐,为每一个字眼。
她的反应从微微颤抖的手,传递到兰乘渊的脊背上,他瘫软无力,听着林啸恶毒的描述,浑身剧痛,脸上泪水与血迹混杂,模糊了一片。
他不敢去看虞惊霜的神情,只怕在其中看到一丝厌恶,只能拼尽全力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刻骨的哀求:“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听着那些自己所经历过的折磨,兰乘渊觉得自己这一副身子……简直太肮脏了。
体内蛊虫翻腾,如今又这般狼狈不堪地倒在虞惊霜面前,这副模样,简直是他最不想让她看见的。
他知道般般最是心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一定会难过。
他宁愿她一直怨恨着自己,恨他当年薄情寡义,也不愿她看到他如今这般不堪的境地,为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心疼,如果可以,他想让她的心中,永远只留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或者那个怯生生、灵动天真的小狗,而不是如今这般苟延残喘、受人摆布的兰乘渊。
虞惊霜静静地听着林啸的话,一直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直到林啸说完,一屋寂静,她的目光才缓缓地落在兰乘渊的身上。
怀中的人将头扭了过去,拼命抑制着自己的颤抖,可是,她还是听到了那隐约的、小小的呜咽声。
虞惊霜轻轻地、深长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倦怠与怜惜,她说:“我的笨狗,不在我身边时,竟然受了那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