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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弃明珠_越山雀【完结】(30)

  他不欲与明胥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只侧身想略过两人,朝着虞惊霜小院的方向去,没想到刚行两步,却被人拦下。

  他恼怒地转头看去,只见是从一开始就沉默着不应声的黑衣人。

  潜鱼受他打量,不为所动。只平静开口:“虞娘子并不想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卫瑎笑了,他傲慢开口:“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藏头换面,如今也敢拦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潜鱼毫不在意与他对视,声音淡漠:“你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虞娘子那里你有什么地位。”

  他将木匣倾覆,匣中信件洒落一地,堆积着如同不值钱的废纸。

  他无动于衷地开口:“就像你给她寄来的信一样,根本毫无价值,在她眼中只是需要我尽快处理掉的废物。”

  三人之间暗流涌动,谁都看谁嫌恶至极,而潜鱼把守着巷口最关键的位置,死死堵着两人的路,不让他们有机会进到虞惊霜的小院里。

  卫瑎不耐烦“啧”了一声,他不善武艺,对上潜鱼只会被他打到吐出血来,索性也没想着硬碰硬。

  于是他转头对着明胥道:“喂,那边那个,好歹我们都是霜霜的……前未婚夫,彼此什么来意都很明显了。可这人又是什么来头,像条狗拦着……”

  他上下打量明胥,勉强道:“不如你先来,将他牵绊住?”

  明胥被他不要脸皮的言论气得发笑:“将他牵绊住,让你先去找惊霜?你想得美!”

  他昂着头不屑道:“即使是去见惊霜,那也是我先去,你在这儿缠住他!”

  明胥收剑于背后,正欲施展轻功,甩开这两个惹人厌的,先一步过去,然而,当他刚有动作,潜鱼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心思。

  潜鱼冷淡开口,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上,直把明胥冻在了原地。

  “明胥,你可知虞娘子具体何时进了大梁皇宫?”

  他开口:“你离开京畿第三日,世家就逼迫她从长街一路叩首到皇宫,以作上燕背弃盟约的惩戒,你不在,她若不进宫,就只能被逼死。”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另两人浑身都僵住了。

  潜鱼垂眸,看向脚下那些被风吹得哗啦啦的信件,沉声道:“因为你,她才有过这样的耻辱,如今,你还要执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见她吗?”

  风吹过巷间,明胥愣在原地,冷意遍体。

  ……

  明胥出生不凡,是先祖皇帝最小的儿子。

  他的生母是大梁藩属国的一位公主,生来美貌。虽然她地位低微,母国却十分富庶、盛产玉石,常接济宫中。是以明胥自幼时起,手中就常比几个皇子哥哥阔绰,受众人爱护。

  他年岁太小,又受制于母亲身份,于夺嫡无缘,自幼就被放养着长大,养成一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性子。

  五岁时,明胥的母亲受人毒害,惨死宫中,他也受那一碗毒汤药所累,身重奇毒,命悬一线。

  当时的皇帝诏令天下,悬赏能者解毒,时逢南地雪山之巅有一门派,名字简单直白,唤为神医谷,其谷主游历天下,路过上燕,便自告奋勇,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救下了明胥一命。

  明胥醒来后,得知母妃已然惨死,他因为年幼毒性不能根除,恐怕要缠绵病榻一生,于是思虑良久,决意跟着救命恩人、也就是神医谷谷主一同离开上燕,前往南地雪山,拜入神医谷门下,成了一位江湖弟子。

  神医谷名字虽单一,却分为一门两派。前山弟子执剑,修得一身武艺,后山弟子习医,悬壶济世、医术绝然。明胥自幼上山,白日里练习剑术,强身健体,夜里就去后山,受谷主调理身体。

  他刚上山时,才是六岁大的稚童,又刚失了母亲、身中奇毒,所以性情大变,孤僻至极。神医谷众弟子大多专注自己的事,根本无心关照一个孩子的心里成天在想什么。

  在那般境遇下,只有同为谷主收养的另一名女弟子,会来时常陪伴他,听他讲自己的父皇、母妃,和那个和善温柔、总给他带糖吃,最后却毒死了他母亲的兄长。

  他那时候年纪很小,经此一难心智受创,很多往事犹如被蒙了一片白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越是拼命去回想那兄长的面容,越觉得记不清他的脸——那是他的杀母仇人,他怎么能忘掉?

  他把苦闷讲给身旁的小姑娘听,她沉静劝他不如忘掉。

  “应无所往,而生其心。执念应当放下。”

  他的小师姐,裴欲雪——是一个清高、仁慈、冷淡出尘、真正符合世人心中所想“神女”的女子。

  她自开蒙时起,便有一颗通透玲珑心,常年浸淫佛法,却并没有让她修出一身平和气质,反倒令她总与他人隔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即使面对着小师弟悲怆的情绪,她也只会淡淡地劝人放下。

  而就是这般如高山冰雪一样的出尘气质,使她在明胥眼中变得极为不一样。

  在雪山上那些年,他从幼童长成了少年,一直都疯狂地迷恋着她,他跟在裴欲雪身后,为她解决所有麻烦事——

  能用金银摆平的事情,他的私库随时敞开;不能用银钱摆平的事,明胥也从来不惮于抽剑见血。

  那些年南地无人不知,不要去招惹裴欲雪,大名鼎鼎的秋霜剑主明胥是她身边最疯的狗。

  裴欲雪对这些传言无动于衷,她天生性子淡漠,明胥为她做出再多,在她眼中都与平常弟子们无不一样,只是明胥缠着她,她也不反对,总归他对她极为敬重、仰慕,有他在身边,总能得一些清静。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命运曾经给过明胥两条路。

  第一条路,若他能一直待在雪山,或许多年之后也能勉强成就一段侠侣情缘。

  而他没有。

  一次争执中,明胥为裴欲雪出头,秋霜剑误伤了一名弟子性命时,裴欲雪第一次动怒。

  她指责他太过冲动,行事幼稚,一怒之下,让他滚出雪山,再也不要回来。明胥为了求她原谅,流着眼泪下跪,还要将秋霜剑折断,发誓自己不会再意气用事。

  可裴欲雪没有任何动摇,或许是出于担忧明胥令她声名受耻,或许是真的厌烦明胥,她决绝地没有表现出一丝转圜余地,知道明胥被赶下山的那一天,她都不肯去与他告别。

  自那之后,明胥回到上燕京畿,开府封王,再没有人知道他那段雪山往事。

  命运还曾指给明胥第二条路。

  若他真的能就此安定,收敛余情,在对虞惊霜动心后,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便也能得偿所愿,与心上人成就一段姻缘。

  但他仍然没有选择这一条路。

  裴欲雪来信的那一天,他坐在院中整整一夜。

  等朝阳升起,他还是选择去了卧房,找出了尘封已久的秋霜剑。

  那天虞惊霜兴高采烈来找他,他们本来说好了,要一同去挖出她当年来到大梁时明胥酿的酒,她馋那酒好久了,心心念念要在成婚前尝一尝。

  见到她那么高兴,明胥羞愧地不敢看她的脸,只能顾左右而言它。他自以为将自己的心虚和慌张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虞惊霜敏锐地察觉了。

  她仿佛天生就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于是担忧地关心他,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两人一起解决。

  明胥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本来他想一直隐瞒,因为他有预感,虞惊霜一定会t因为他仍对故人留有旧情而对他失望。

  可是面对她温和沉静的眸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磕磕绊绊、语无伦次说起他的幼年、他在雪山、他回到京畿、他……又收到了裴欲雪的求助。

  他说得很乱,可虞惊霜听懂了。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只是很平静地问他:“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

  明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握着虞惊霜的手,死死攥着不想放开,可是,他又无法反驳——那是裴欲雪啊,他的小师姐、他年幼时的精神慰藉,她将他赶下雪山的那一天,他也恨她的无情无欲,发誓永远不会回去。

  但裴欲雪先低头了。

  那样清冷如雪的人,竟然也会低头,恳求他回去帮她。谷主意外身故,谷中现下大乱,她没办法凭自己主持大局,只有明胥能够帮她。

  明胥急切地向虞惊霜解释,不知为何,一向愚钝的他冥冥中有所预感,仿佛他正走向一条没办法回头的路——

  但虞惊霜只用含着眼泪的一双眸子就制止了他所有苍白无力的许诺。

  她问他:“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虞惊霜哭。

  他去大梁边境,接应她到完全陌生的异乡时没有见过她哭泣;

  他们在荒漠上遇到狼群狼狈逃命时没有见过她哭泣;

  上燕毁约,承诺接她回家的人们音讯全无时她也没有哭。

  他曾经以为她永远那么强大、坚韧、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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