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这两人应该是情敌,再不济,彼此之间也定然有怨仇。
白嵘猜想,刚才裴欲雪没因为虞惊霜冒犯之举而当场发作,大概也是因为她也自知有错,才隐忍不发。
毕竟她们曾经“抢”过同一个男人,间接造成虞惊霜孤立无援、差点被害。
而虞惊霜,心中定然不会毫无波澜,且看她一见面,就破了裴欲雪最不喜欢的“亲近接触”,八成是在故意膈应人家呢……
白嵘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两人的心思,不免在心中暗暗得意:如此这般,更好!女人之间的小矛盾,稍加挑拨两句便能扩大,更别说裴欲雪还是“情敌”。
中间隔着一个明胥,这些陈年旧事、情爱纠葛,足以让虞惊霜焦头烂额。
只要能够为白家争取来更多虞惊霜的敌家,搅混了这一潭水,那么自己这一方,不就会有更多的胜算余地了吗?!
他心里有了盘算,引着几人入府后,便找了个由头先行与众人分开了。
而这一边,虞惊霜自然不知道白嵘心里那点小九九,她打量着裴欲雪,目光落在眼前人的帷帽上。
自刚才从马车上下来,裴欲雪就一直戴着帷帽,只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脸来。
层层叠叠的白纱将她的鬓发都束起,包裹得严严实实,更衬得她人似一尊玉佛,通身明净。
“看我做什么?”裴欲雪目视前方,察觉到身侧虞惊霜一直流连在她身上的眼神,平静地开口问。
虞惊霜伸手拨了拨她帷帽垂下的白纱,好奇问:“你不嫌热吗?还是说,这是你们南地剑派的新规矩,掌门人要一直戴着这个?”
她口中问着,手还不停,轻轻扯弄那薄如蝉翼的白纱,对这玩意儿充满了好奇。
毕竟当年,裴欲雪打扮寡淡得在南地都出了名,素衣银剑、一根发带闯荡江湖,除了那张脸,周身上下与“裴仙子”美名很不相称。
虞惊霜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如今见这人头上多了一顶精巧的帷帽,突然觉得有点儿惊奇,忍不住捡着那垂落的白纱翻来覆去地看。
裴欲雪将那白纱从她手中拂下,抬手扶住帷帽,淡淡道:“剑派从来没有这种规矩,个人习惯罢了,并无他意。”
虞惊霜还欲再开口,这时,两个小厮小步跑过来。其中一位谄点头哈腰,对着虞惊霜道:“您走这边,这里是白芨……白公子平时住的地方。”
裴欲雪停下脚步,眼神清凌凌地看向虞惊霜:“你来白府有其她事吧?你先自去忙,我要去先拜见白家夫妇。”
话毕,她也不等虞惊霜回答,立时转身便走。
“……说话怎么还是这么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有仇。”虞惊霜嘀咕,倒也并没有在意。
只是带着小杏、潜鱼、白芨等人,由小厮领着往反方向走了。
几人到了一处小院儿,白芨垂着脑袋将她们领进了屋内。
坐于木椅上,几人才有功夫闲聊。小杏按耐不住好奇心:“惊霜姐姐,我见你与刚才那人好像认识啊?”
潜鱼默不作声,但也透过斗笠盯住了虞惊霜,很显然他也感兴趣。
“我啊……我与她也算是老相识了。”虞惊霜笑了笑。
几人不解,虞惊霜挠挠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左右几人坐在厢房里无事,虞惊霜便与她们将那段往事一一说来。
那是明衡尚未登基,仍是个娘死了爹不疼的小可怜,老皇帝昏庸了几年,似乎是头脑突然清醒了一瞬,又将明衡的太子之位恢复了。
两人才从冷宫中被放出来,正待大展拳脚,谋划夺嫡时,不争气的老皇帝两眼一翻,又昏厥不醒了,连个东宫人马都没来得及给明衡配置。
虞惊霜勉强担任着一个只有病老弱残的军卫的统领位置、刚刚琢磨着建立虹阁作为明衡的势力。
那时候李贵妃与二皇子风头正足、其余几个皇子也都虎视眈眈。明衡作为曾经的废太子,虽然恢复了名号,其实仍然毫无助力可言。
老皇帝病重,不能够再上早朝,几个皇子的争夺也日渐激烈,更重要的是,其她皇子都有母家、妻族、师门支持,而小太子这一边,竟然只有一个身份尴尬的虞惊霜。
为了拉拢更多朝臣,明面上,小太子明衡拼了命的施展才干、展露锋芒。
背地里,那些正摇摆不定的世家贵族、朝廷大臣们,能用金银砸的,虞惊霜几乎都砸过了,把那几十箱从卫瑎那里坑来骗来的嫁妆,几乎都花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吭哧吭哧干了一年多,才勉强有了些资格与二皇子争斗。
眼看着嫁妆就要花完,却正是到了夺嫡最关键的时候,两个皇子的筹码势均力敌。
然而,二皇子背后有李氏作为支撑,明衡孤家俩人,虞惊霜就是再能干,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变出个名门世家给他做依靠,无奈之下,两人把主意打到了宗室一脉上。
老皇帝病重,天家血脉早在多年前“一梦黄粱案”中,就凋零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不愿掺和这些,就是老得马上要驾鹤西去,根本靠不住。
可以成为明衡背后拥趸的天潢贵胄——竟然无人可选。
思来想去,虞惊霜想到了早在几年前就背弃婚约、去了南地雪山的明胥。
明胥虽然年纪不大,也并无实权,也多年未在京畿,可到底,他的体内流着和老皇帝一样的血,是个有正经名号的王爷。
那些目前为止仍然旁观夺嫡、冷眼相待的世家贵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跟随名主,何为名主?他们自有一套说辞,归根结底就是皇亲国戚,就是宗室所望。
二皇子赢就赢在他的母妃李家往上数三代,也出过生养皇帝的妃子。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差一位明面儿上的天潢贵胄支持,那岂不非明胥所属?
只要明胥能够出面,站在小太子明衡这一边。现下老皇帝病入膏肓,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是苟延残喘。
他们这一支,胜算便会大大增加,至少也不怵于和二皇子、李贵妃他们正面对上。
虞惊霜想到这一点,思路一下子豁然开朗。
她将这个想法说给明衡听,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计划由明衡留在京中,与其他皇子斡旋,尽量吊着那些世家贵族,不让他们太早倒戈。
而虞惊霜则偷偷溜出京畿,快马加鞭赶往南地雪山,去见明胥,与他说明利害关系,望他能回京相助。
兹事体大,日夜兼程,跑死两匹马后,虞惊霜终于到了传闻中的南地。
此地位于大梁西南,有绵延万里、数千丈高的雪山。
虽为大梁疆域,然而因地处三朝交界,有兼为江湖武林人士来往之地,故而自古以来,朝廷势力在此并不强势。
南地百姓平日里安居乐业,若有纠纷,则会寻求附近雪山之上剑派做主。
雪山建有一神医谷,正是当年老神医创立,前山习医、后山修剑,然而当老神医死后,门内发生分裂,平息不成,医、剑分家。
医派由老神医之子传承,而剑派则由老神医的一名女弟子接手,当年这两派分家闹出的声势很是浩大,明胥也是因此事,才回到雪山解他小师姐的困境。
虞惊霜提前查明了这些消息,她并不确定明胥和她的小师姐究竟是分属哪一派,于是便打算各自走一趟。
然而她来的正不巧,正值两派弟子下山历练之时,山门紧闭,一般人轻易不得入内。
虞惊霜到了山脚下,才从百姓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大吃一惊。
然而她又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暂居于山脚村落,时不时就到各派山门下转悠,以期尽快能够得以契机,找到明胥。
那日,虞惊霜照例在村落附近打探消息,忽闻不远处有刀戈碰撞之声。
怀着几分好奇,她悄悄走近,只见是一名年岁与她相仿的女子,霜雪素衣、乌发披散,正执一柄银剑,与两名大汉缠斗。
那女子身形矫健、一招一式宛若游龙,然而,两名大汉魁梧有力、又默契十足,找准了女子挥剑轻盈但力气羸弱的特点,专使蛮力,近身挥拳,不多时,女子便渐渐落了下风。
虞惊霜藏在暗处看的清楚分明,因她年少时就显露出比一般人力气大的特点,虞父也曾找来老师傅专门教授她一些拳脚功夫。
虽然这些功夫浅薄,只能勉强有个自保之力,但此种类的武艺相通,她慢慢观察,不多时便看出了那女子的颓势与两名壮汉的弱点。
眼瞅着女子渐渐力气不足,而那两个人眼露淫邪,口中不干不净,更是重拳向她下三路出击。
眼看着阴狠的一招使出,情急之下,虞惊霜捡起身边t石头,猛力向那两人砸去,口中呼喊:
“拉开身姿!用你的长剑,别让他们近身!”
石头被砸出,若是平常人大概起不到什么相助的作用,然而扔出它的是虞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