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自负过头,愚蠢地以为能利用、收服这香气为己所用。
或是想着只尝试一下,然而……无一不被香气拉入泥沼,从此再不得脱身,落得个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险之又险能逃离出来的,统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比如他自己,浑身血肉里都流淌着不详与罪孽的气息。
沉光花灭绝了,可它带来的诅咒却永远沉积在了他的骨血中,如跗骨之蛆,日日夜夜啃嗜着他,不得安宁,提醒着潜鱼他体内的这特殊血肉,给身边乃至天下人带来过多少灾祸。
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满身罪孽,尚好的皮囊下是不堪入目、腥臭难闻的污秽,可……为什么虞惊霜也会和这香沾上关系?!
他当年那么痛苦、那么绝望但还是要决绝的离开,不就是为了能让她平安、远离这些吗?
潜鱼凝视着虞惊霜,斗笠下唯一露出的双眸黯淡,透露出一丝令人心碎的绝望。
虞惊霜冷静地与他颤抖的眼睫对视,淡淡道:“一梦黄粱很可怕没错……所以呢?我现在是死了?还是看起来有问题?”
潜鱼愣了一下,她将帕子丢在他身上,不耐烦地冷声道:“坐回去,你挡着我问白芨的话了。以后少废话,我还用不着你来质疑。”
潜鱼被柔软的帕子砸在正胸口,高大的身形却为此晃了一下,不顾因为刚才虞惊霜那句冷话而泛起刺痛的胸膛,他沉默着蹲下身,捡起那条帕子放回了小桌上,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潜鱼不作声地坐回了原处,看样子有些落寞。白芨跪在地上偷眼去瞧,虞惊霜没让他起来,他也不敢擅自动作,这时,就听见虞惊霜冷淡的声音响起:
“接着说。”
白芨有些紧张,过去的近三年,他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虞惊霜这么有压迫感。
吞了吞口水,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所以,他们搞来了据说是您……之前那个人的画像,又根据旁人描述,让我学他的神态和动作,着重表现出一副顺从、无辜和依赖的模样,尤其是眼神,要越可怜越好……”
白芨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当初白家人教给他、嘱咐他的话,力求全都说出来后,能让虞惊霜满意。
虞惊霜端详着白芨,接过话茬轻轻道:“他们倒是挺了解的。”
白芨抬头看看她,有些心虚地又避开眼神,小声道:“告诉我这些细节的是个老的快死了的老头,他挺尽心尽力的。”
“只是……他描述的那个人更像是未尽教化但心性纯良,而我自小顽劣,性子已定,再怎么学也学不来,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东施效颦,模仿个皮囊而已。”
听了他刻意讨好的话,虞惊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大梁第一的制香师,如果是他,那也就不奇怪了。”
察觉到几人的疑惑,虞惊霜又主动解释:“当年我就是从他手中得到了最后一支一梦黄粱。为使梦境更逼真,燃香时需要另一人在旁用话语引导,所以我当初告诉了他很多细节。只是,那时候他就已经很老了,没想到还活着。”
话说完了,屋内短暂的陷入了一片静静的沉默。
良久,虞惊霜长舒了一口气,弯了弯唇角盯着白芨道:“原来你们的性子真的南辕北辙、大不相同。怪不得,我有时候觉得很像,有时候又觉得不那么像。如果是假的,那就说得通了。”
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虞惊霜就站起身来:“行了。”
她语气轻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你起来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说为我开路?今天我就教教你,这世上多的是以权压人、狐假虎威的手段。”
听到她这话,白芨浑身一松,他心中漫上喜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发亮,兴奋道:“您、您……”
虞惊霜已经走到他跟前,闻言伸出一根手指,在白芨面前竖着晃了晃示意他不用多言。她笑眯眯道:“别多嘴了,我还是喜欢你不说话的模样。”
说话她拍拍白芨的肩,道:“走,带路,去瞧瞧白家戏台子上唱的是什么戏。”
出了屋子,白芨在前,小杏与虞惊霜跟在其后嘀嘀咕咕。
小杏姑娘没有问虞惊霜关于白芨模仿何人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困惑道:“他刚才有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你要做什么……怎么知道的?”
她拿眼睛不断的去瞟虞惊霜,瞟得虞惊霜有点恼了:“小杏,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喝醉了说漏嘴?”
小杏移开眼神,没说话。
虞惊霜点点她的脑袋,没好气儿道:“我打一开始就没瞒好吧?你以为,能踏进我院子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够十足信任我怎么可能让人进来!”
小杏说:“那王承呢?”
跟在二人后方、沉默萎靡的潜鱼捕捉到熟悉在意的字眼,此刻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王承?谁?
虞惊霜一愣,慢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上燕来的那个少年人?卖瓷器亏了钱的那个?嗐,他跟别人不一样……”
正说着,几人脚步不停,转过回廊,却迎面遇上了一道对虞惊霜来说,也算十足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负剑而立、正倚着栏杆与几人交谈的青年恰好转过脸来,胡乱打量着四周,蓦然间与虞惊霜对上视线——
“……惊霜?!”
明胥猛地站直身子,双目忽地亮了一瞬,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虞惊霜身后的潜鱼,兴奋的神色微不可见的一僵,很快便又被喜色覆盖。
不耐烦地挥手赶开身旁围着的人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又惊又喜地对虞惊霜道:“惊霜,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话刚出口,他顿觉不对,连忙改口:“哦,不是,我是说……好巧啊,前几日我去找你,可总见不到……”
明胥结结巴巴说着,在看到虞惊霜微皱了下眉后,才讷讷地住了口,有些紧张地站住了。
虞惊霜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这种事竟真的能发生,倒不是说她担心与明胥见面……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儿?
许是刚才听白芨说到了有关小狗的往事,虞惊霜心中有些惆怅,此刻见到明胥那张含着笑意的脸,尽管她知道他只是想示好自己,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烦躁得厉害。
“见不到,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见你。”
她冷淡地答道,一句话就让明胥的脸色尴尬的僵住了。
他显然有些愣住了,稍稍一顿后,才观察着虞惊霜的脸色,小心翼翼陪笑道:“嗯……惊霜,你刚才说什么?”
他以为,按虞惊霜往日的脾性,大概会哈哈一笑糊弄过去,至少她当面不喜欢给人难堪。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刻,虞惊霜脸上闪过的一丝真切的不耐烦就击碎了明胥的幻想——
只见他面前的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冷静道:“明胥,能不能劳烦收起来嬉皮笑脸的样子?装成这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非常对不住大家,这些天没有更新T_T
害大家掉进了这个深坑里,真的很愧疚,sorry……我发红包给大家弥补,除此之外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表达我的歉疚……
(以下是关于作者突然消失的原因,介意的bb不要看啦)
过去的某一天,我突然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没办法做任何事,连食欲都丧失了。当然,我手脚没有什么问题,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原因,好像脑海里有一根弦突然断了,除了睡觉和睁眼躺在床上,做任何事都没有欲望和动力,就连吃喝拉撒这样简单的人类本能都做不了,写文更是力不从心。
因为我是一个人住,所以最开始我只是以为自己变懒了,但躺了两周后,突然有一天,好像那根弦短暂的接上了一下,我发现自己这种状态很不对劲,所以很艰难地去医院看病了。做了很多检查后才发现,人体内有一种物质,正常人应该是50以上,但我只有6。
不知道是因为缺乏这种物质,才让我抑郁,还是说抑郁了,才让我缺了它,总之就是确诊了,“啪”一下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
不过很奇怪,确诊后,我反而能够说服自己的心和身体,把学业和更新捡起来了(^_t^)花了三天的时间,我又能写出一章自己很满意的内容了!
现在也在吃药,情绪和学习、工作能力也慢慢回归正常,我以后也会努力更新的!
第49章 第49章
“不不不,你误会了!”明胥连声否认,一瞬间面色上划过了紧张与无措。
“我……我没装。”
他咬着牙难堪又急切地想解释,可虞惊霜已经不想再听他废话。她顺着刚才那群人离开的方向撇了一眼:
“他们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话题转的太快,明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他将满腹的解释吞回肚中,悻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