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霜霜,我也可以笑得很美很高兴的,你想要我什么样,我都可以做,不比其他人差的,所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这幅由阴转晴、笑意盈盈,凑上前去讨好的模样看得王承惊呆了。
如果不是亲眼瞧见,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恶鬼修罗一般、能止小儿夜啼的卫瑎,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之后,还能扬起这么灿烂的笑颜,委曲求全、伏低做小。
他可是见过卫瑎一刀一刀,活剐了殿前对他不敬的王公贵族们的样子。
那时候的卫瑎披头散发,满身是血,冷笑着用一个贵女头颅处喷涌的鲜血作画,只因为她嘀咕了一声“昭王殿下真严肃”。
那副场景几乎成了王承一辈子的梦魇,每每想起,他就一阵反胃恶心,而上燕从此没有人再敢对卫瑎评头论足……哦,不止,他们甚至连远远瞧见卫瑎的身形,就能吓得两股战战,不敢上前。
听说很久以前的卫瑎,虽然多智近妖,谋略了得,但也算得上是温柔可亲的贵公子,生的妖孽待人又体贴,惹得上燕京中不少女儿家对他芳心暗许。
王承年纪小,听到这些传闻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卫瑎皮囊虽美得惊心动魄,可杀起人的手段来也让人惊心动魄。
他是一条十足的美人蛇,面容姣好,脸色却常常阴沉可怕,那股阴鸷狠毒的劲儿衬得他的脸都可怖了几分。
从前,王承既想不到他和煦温和的模样,也想不到他受贵女们喜爱的模样,而今天,虞惊霜三两句呵斥怒骂,竟让他第一次见到了卫瑎主动讨好、笑逐颜开的样子。
……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王承默默想着,一边震惊着卫瑎刚才的笑脸,一边自觉将脑袋缩回了马车外。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刚才马车里卫瑎应当是想和虞娘子说些什么可怜话的,却被自己给贸然打断了,卫瑎看过来的那一眼,浓重的厌恶和和阴鸷的杀意丝毫没掩饰。
王承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顾忌在虞娘子面前,卫瑎真的会杀了那夺走虞惊霜关切目光的侍女,再一剑攮死自己这个没眼头见识的小辈。
毕竟,他的占有欲就是这般病态、疯狂且可怖。
从前的卫瑎,大概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病”之中,活下来杀光那些人后,他毕生的爱恨情仇,都只系于虞惊霜一人身上了。
虞惊霜对他笑一下,他就欣喜若狂。
虞惊霜流泪,他就难过得比任何人都想以杀泄愤。
虞惊霜不要他的悔他的爱,顺手推他一下,他就会如同桌上静、美的白瓷瓶一般,滚落到地上摔个粉碎,碎成一地狼藉的同时,他还要自瓶口席卷出一股不甘愤慨的毒汁,连同虞惊霜一起腐蚀、烧毁的干干净净。
后悔、难过、怨怼和不甘心,已经彻底填满了他的皮囊。
在八年不良于行、病痛折磨的时日里,无法与他的霜霜相见、无法带她回上燕的恨,已经将卫瑎折磨得不人不鬼。
王承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虞惊霜,还是为了卫瑎。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扬起鞭子,重重抽打在马儿身上,催它快跑——马车内卫瑎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了,讨好的、卑躬屈膝的、刻意伪装成柔和可亲的声音,想要以此换求一些虞惊霜的垂怜温情。
马蹄嘚嘚,王承高声喊:“虞娘子,我们要找的府邸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明胥碎了:默默走开
兰/狗/鱼碎了:咬牙留下,继续守护,独自哭泣
卫瑎碎了:和我一起死
昨天睡过头了,一觉起来已经过零点了,今天两更放在一起[奶茶]
只要一写这种阴暗爬行男,疯疯的癫癫的,我就很得心应手[化了]或许和我的精神状态吻合了[化了]
第61章 重生疑案(1)
乔澜一夜不得安眠,睁着眼睛捱到了天明,自重生回来,这样难眠的夜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待送饭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将食盒送到门口,又一溜烟儿小跑躲开后,她才起身去取。
路过屋门,她便又看见了那件挂在屋中、灼灼其华的大红色婚服,沉着脸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乔澜的心里没来由涌上一股愤慨和烦躁。
她从小就这样,总是恼怒、总是犟脾气,总是沉着脸,总是皱着眉头愤怒,好像全天下都欠着她一般,惹得周围人都不喜爱她。
父亲眼中永远只有他的官位和名声,母亲总耳提面命着让她贤良淑德……
狗屁的贤良淑德!
还有那个总是一副恭顺模样的嫡姐,人前,她是善良柔弱、惹人怜惜的闺阁小姐,人后,却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狠辣之人。
可恨,直到被毒哑时,她才认清这个姐姐的真面目。
胸膛里的那股怨恨冲撞着、叫嚣着,像要将她撕碎片,重生回来已有多日,而前世死前的怨愤,却还如影随形般缠着她,令她不得安宁。
乔澜知道,现在外头的人都说她疯了,疯得毁了嫡姐的婚宴、疯得当着众人的面将准姐夫砸了个头破血流,又将无辜可怜的嫡姐绑架了,锁在屋内不让任何人靠近。
父亲和母亲怕她,府内丫鬟婆子也都怕她,怕她当时癫狂的疯劲儿、怕也被她打个半死,但乔澜知道,他们更怕的是她将嫡姐给杀了。
柔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乔婉慈,娇弱得仿佛枝桠上的花苞,一阵春雨便能将其打落。
即使看到心心念念算计而来的婚宴被她毁了,也能咬着牙继续装出大度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摆着好姐姐的姿态。
乔婉慈啊乔婉慈,表面上假意要安抚自己,不让父母声张,实则大概是内心笃定,她这个蠢妹妹只是一时头脑发昏,但还像从前那样好哄吧?
乔澜心想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前世是她自己识人不清次惨死,老天有眼给她一次重回的机会,她便要挣脱了束缚,把那些所谓面颜面、名声、体面……统统撕碎了毁掉!
她就是个疯子,就要发疯!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她咬着牙,恨恨地在心里唾了一口,眼神阴鸷地盯向了屋内深处,已被她绑了几日的嫡姐身上。
然而正在此时,一向安静的门却突然被人自外敲了三下。
十分有节奏和规律的三下“笃笃”,显出来人的谦逊和守礼,温和礼貌的声音传来:“乔小姐,可以让我进去一下吗?”
乔澜一怔。
这些日子里,怕刺激到她发疯伤了嫡姐,整座府邸内的人都对她的屋子退避三舍,除了一日三餐派遣小丫鬟来送饭外,一直没什么人来过此处。
一开始爹娘还过来几回,苦口婆心劝她想着“姐妹情谊”,劝她放了乔婉慈,去大夫那儿医治,可被乔澜拿着匕首在嫡姐面前一顿比划后,就吓得什么都不敢再说,惊恐地跑走了。
今日转性了?
怎么会有人敢过来?
她阴沉不定地站在原地思索,屋外的人很有耐心,不再催促,一直等着她答复。
而屋内深处,同样听到了声音的乔婉慈也正缓缓坐起身来,细微的锁链碰撞声唤回了乔澜的神智,
“既然有人来,你好歹见一面吧,总这样避而不出不是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跑的。”乔婉慈低低的声音传来。
乔澜狠狠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道:“不想和你那准郎君一个样,就给我闭嘴!”
想到心上人头破血流、面色惨白昏厥过去的模样,乔婉慈窒了一下,苦笑般弯了弯唇,终究是不敢再开口多言了。t
屋外那人不知道她们姐妹二人的动静,此时又伸手敲了敲门,声音更响亮了起来:“喂喂喂!里面的人听见了吗?可以开一下门吗?”
好烦!!!
乔澜怒从心头起,沉着脸大步走去,一把就将门大敞着拉开了——
门外那人正打算敲得再用力些,一时手伸在半空,圆睁着眼睛望向乔澜,神色有些惊讶。
乔澜垂着眼睛看向此人:水弯眉、圆杏眼,额角有几道极细小的旧疤——这不是一张常年养尊处优、精细呵护的脸庞,乔澜能看出,与京畿中绝大多数贵妇人不同,她的脸上有过风霜驻足的印记。
一开始,乔澜只是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但她重活两世,记忆混乱,一时之间根本记不起来,所以只当做此人是父母找来说和的。
“你回去告诉他们,不答应我的要求,我是不会放人的,不想给乔婉慈收尸,就趁早做决定!”
乔澜冷冷冲着那人道,说完,就要甩上门——
预想中拍那人一鼻子灰的场景没有上演,反倒是那女子一抬手,稳稳将门抵住了。
力气好大!
乔澜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她使劲儿关门,门却纹丝不动,那人脸上笑眯眯的,半点儿不见窘态。
“你——!”乔澜气急,拧着眉头道:“你是谁?少多管闲事儿,你就不怕我……”
“我不怕你发疯,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