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因着李嫂子看顾,常嫂子才收敛了那么一些。
严管事:“你听谁说的?”
常嫂子:“还能是谁?住在我家隔壁的根生家的说的,她在花房里做事,跟前面院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们走得近。”
严管事哦了一声,压着声音说:“你说这官家出来的姑娘就是大度哈。这新婚燕尔的,怎么就舍得将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常嫂子嘿嘿一笑,声音又低了些:“大爷长得那么高,那么壮,那里定然也伟岸。怕是小娘子受不住吧?”
说着两个人窃窃笑了起来。
一字一句严惜都听进了耳中,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听懂。
“哎呦,一大早的,你们怎么这么高兴,路上捡着钱了。”
赵娘子来了,严管事若无其事地走开,笑着说:“赵娘子来得也挺早。”
“拿着主家的月钱,可不敢偷懒。”
听了赵娘子这话,常嫂子笑了笑,转身也给自己找活去了。
这赵娘子当自己是陆家主人一样,常嫂子转身就翻了个大白眼。
严惜自然也不喜赵娘子,她低着头想着是不是先出去,这时候,李嫂子进来了。
陆陆续续的,在灶房里做事的都来了,大家便有序地忙碌起来。
采买的余二河今日买了一筐子豆芽回来,李嫂子便拉着严惜一起择豆芽。
自从有了让严惜给自己做儿媳妇的想法,李嫂子便尽量不让她做淘洗的活。
严惜择豆芽,李嫂子淘洗。
这会儿她见旁边没有人,就悄声对严惜说:“今儿晚上严管事他们走之后,你找个人帮你烧火。你过去下人院来我房间找我,我请了针线房的温师傅吃酒。让她见见你,看能不能将你要到针线房去。”
严惜一怔,李嫂子忙又说:“若是能进针线房,给她好好说说,不影响你去找周夫子习字。你每次不都是午时过去吗?”
严惜轻嗯一声。
李嫂子说:“那不影响。”
无亲无故的,李嫂子对她是真的好,严惜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才好。
她见这会儿院子里没有什么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了声:“嫂子等我一下。”
就快速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严惜来了陆家这么久,存了两百零二十九个铜板,她从稻草堆里找出她藏的荷包,塞到怀里就慌忙跑了出去。
井边儿,春花在打水。
严惜就坐下接着择豆芽。
等春花提着两桶水进了灶房,严惜忙掏出荷包递给李嫂子,“嫂子这样帮惜儿,惜儿不胜感激。请温师傅吃酒不能再让嫂子破费,这是我攒起来的所有铜板,嫂子先拿去用。若是有不够的,我以后存了再给嫂子。”
“你才来不过四个多月能存到什么钱,你还存着吧。以后只要记得嫂子的好就行。”
李嫂子笑了笑没有接。
严惜站起来,往她怀里一塞,“嫂子家里有四个孩子,还有个读书的。我可不能再给嫂子添负担,你可千万要收下。”
严惜刚坐下,春花又提着水桶出来了。
李嫂子便没有再说什么,等春花走了,李嫂子说:“你是个懂事的丫头。你这铜板,嫂子先拿着,我托二河帮忙买了只烧鸡,一条糟鱼,另外还让他沽了半升清酒,大概也就一百文多些。”
严惜又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嫂子了。”
“嫂子跟你投缘,你别谢来谢去的,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成不成都感谢嫂子为我操心。”
李嫂子听严惜这样说,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才不过十岁出头,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晚上下值走的时候,李嫂子又特意看了严惜一眼,严惜了然地点了点头。
灶房粗使的婆子必然不会帮她,找人还得找春花,往常灶房里谁要找春花帮忙都会给她点儿好吃的。
严惜手里没有好吃的,特别忐忑地喊了一声:“春花姐姐。”
“唉,怎么了惜儿?”春花蹲着蹭了过来。
“春花姐姐,我等一下有事儿要出去一下,若是有主子要水,你能不能帮我烧下火?”
春花望着她嘿嘿笑:“你是不是去找李嫂子。”
“啊?”
“白天我看到你拿个荷包给李嫂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原来她都看到了啊。
严惜怕春花说出去,还没有办成的事儿再夭折了,她合着双手祈求道:“春花姐姐,你别给别人说。这灶房里就你跟李嫂子对我好,我掏钱先请她吃顿酒,等我再存够了钱,下次请你吃烧鸡。”
春花憨是憨了些,但是也不是不透气。灶房若是没有李嫂子护着,严惜还不定要做多少活呢。
她憨憨一笑,“你去吧,我谁都不说。”
“好姐姐,多谢您。改天我给你买一整只烧鸡。”
春花吞了吞口水,说:“好。”
第19章 吃酒
要见针线房的大师傅,严惜心中欢喜,进了针线房,她也算是往上迈了一步。
她看了看手上还没有完全好的冻疮,她想明年她手上应该就不会长冻疮了。
这是好事,她欢喜雀跃地往外走,走出院门她一顿,转身又回到了院里。
她来到井水边打了水上来,仔细洗了洗手脸,又拿一张发黄的小棉帕子用力打了打衣裳上的灰尘,感觉整个人都干净了,她才重新走出去。
想当初,她娘从绣坊里拿绣活回来,总是换上干净的衣裳,洗干净手脸才开始做活。
她想针线房的大师傅应该也是如此讲究的吧?
严惜每天在灶房里烧火,帮忙做些杂活,出门就是往族学那边去给周夫子送饭。
从族学回来的路上,她脑子里只想着当天学的知识,她不怎么乱逛,对陆府也不怎么熟悉。
她听李嫂子说过,她住在下人院里的乙院七房。
严惜在下人院里好歹住过几日,她知道李妈妈住在甲院,乙院想来是在甲院隔壁。
没有费多大的劲儿,严惜就找到了乙院。
看到有间房门敞开着,严惜过去一看,就看到李嫂子坐在一个四方桌前等着她。
“李嫂子。”严惜喊了一声。
李嫂子看过来,笑着道了声:“惜儿来了。”
她站起来,将四方桌上放着的一个黑漆食盒提起,走出了房间。
她将门轻轻关上,转头轻声对严惜说:“跟我走。”
她们两人默默地走往外走,严惜想着,李嫂子不是说在她房里请温师傅吃酒吗?怎么要出去?
严惜知道李嫂子自有她的道理,便没有吭声,乖乖地跟着她走。
两人走到西北的一个角门前,李嫂子掏了几个铜板给看门的婆子,婆子就将门给她们打开了。
出了陆家门,李嫂子才压着声音开口说:“温师傅临了托人带话,不方便去我那里。下人院里人多嘴杂,是我思虑不周。咱们去温师傅家去。”
严惜轻轻应了声:“知道了。”
“惜儿没有来过这里吧?这算是陆家后街的下人院,这边一座一座的小院子,都是青砖大瓦房,住的多是府里有头脸的人家。”
李嫂子说着低头在严惜耳朵迅速说了一声:“严管事也住在这边。常嫂子因着她男人跟着大爷做事,他们也在这后面分了个小院。”
严惜点头,也压着声音问:“只有卖身给陆家的才能住在这里?”
“这样说是没错。也有从外面请来的,温师傅就是外面请来的。”
两人轻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一个小青砖院墙前,这处院子不大,李嫂子敲了三声门。
就听到里面应:“来了。”
温师傅一开门,李嫂子就笑着说:“温师傅,让您久等了。”
那温师傅道了声:“进来吧。”转身就进了院子。
李嫂子看了严惜一眼,提着食盒跨进院门,严惜在后头跟着,进来后随手将院门插上了。
温师傅的院子很小,大门是朝东开的,南边院墙外面是条小巷,院里有一间主屋,西边儿有间小屋。
主屋不大,中间是一间堂屋,两边隔山隔开两个房间。
堂屋里有张四方桌,李嫂子进屋就说:“叨扰温师傅您了。”
温师傅嗯了一声,拔下头上的银簪,将桌上油灯的灯芯儿往上拨了拨,才说:“李娘子你倒是不用太过客气。”
严惜乖乖地站在门口里面一点儿。
李嫂子将食盒往四方桌上一放就开始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我请人从外面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糟鱼,又借着下人院里的灶房给炒了两个菜。”李嫂子说着就将菜都拿了出来。
她手中握着一瓮酒给温师傅看,“这瓮是清酒,喝起来带劲儿。”
温师傅终于露出个笑脸,道:“坐下吧。”
“温师傅先坐。”李嫂子拿出酒盅给温师傅倒了一盅酒放到她跟前,招手喊严惜:“惜儿过来给温师傅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