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中“信使可覆,器欲难量。”便是教人要有信德和器量的。
不过李嫂子说的也没有错,她一着急许诺的有些大了,应该量力而行。
严惜抬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嫂子教导的是,惜儿都记下了。”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李嫂子望着她抿着唇嗔笑不语。
第21章 放不放人
见四下里无人,严惜偷偷给李嫂子说:“嫂子,春花姐姐才不憨呢,那日我给你荷包她看到了也没有张扬出来。”
李嫂子听了,抬眼瞟了四下一圈,见周围都没人,才不放心地问:“春花看到了?”
“看到了,我跟春花姐姐说别说出去,我给她买只烧鸡吃。”严惜声音压得低低的,也就面对面坐着的她们两人能听到。
原来是堵嘴的啊!
严惜这孩子懂事,一听她说请温师傅喝酒,一声不吭地就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
万幸只是被春花看到,春花是个憨的,她娘又教导她不要乱说话,她平常也不乱说话。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呢。
这府里可不比外面简单,下人里面也是各色人都有。
府里有那孤身一人的婆子爱收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做干女儿。
说是能为刚进府没有依靠的小丫头做个依靠,其实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小丫头找个依靠,老婆子跟前也有个使唤的人,有些那心不善的婆子也会将小丫头的月钱哄进自己腰包。
她就怕当初惜儿给她荷包,叫别人看到,说她哄骗小丫头的月钱,若是惜儿进不了针线房她真是有口难辩。
若她提前说出真相,说给惜儿走门路让她进针线房,又怕那些个坏心的出来搞事给搅和了。
好事变坏事,惜儿进不了针线房不说,在灶房里做事也膈应。
在这府里行事也得处处小心着。
李嫂子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说,以后别许诺别人能力以外的东西。
严惜知道李嫂子所说的这些都是为她好,轻轻点头应是。
“这筐子鸭毛鹅毛放在这里许久了吧?大家也不差这点儿卖鹅毛的钱,这我拿走吧,放在这里净占地方。”
赵娘子拿着个袋子,将放在墙边儿上筐子里的鸭毛鹅毛一股脑儿全装进了袋子里。
岁节那段时间,鸡呀,鸭呀,鹅呀的没有少吃,严管事让严惜将那些羽毛都收了起来。
这年月绵贵,收集这些东西,到时候捶打捶打能填充到衣裳,被子里,比绵还暖和。
在这灶房里,严管事是管事娘子,她说要,没有人敢和她争,这些羽毛默认就是严管事的了。
这会儿严管事不在,赵娘子不知道故意说给谁听。
即便如此,在屋里的常嫂子也没有出声制止,严惜抬头看向李嫂子,李嫂子瞅了她一眼悄悄摇了摇头,便低下头开始做事。
过了好些天之后,到了二月二。
严管事做了些二月二的吃食后,准备给老太太做只窖烤鸡,李嫂子帮着杀鸡。
她从灶房里出来,吩咐严惜:“惜儿,鸡毛这些还给我收到那个筐子里。”
严惜应了声:“好。”
“唉?”
严管事唉了一声,快步往墙边儿放筐子的地方走去,“之前收起来的那些鸡鸭鹅毛呢?”
她走过去,看了那筐子一眼,里面空空的,只有几根夹在筐子空隙里的羽毛,随风飘摇着。
她将筐子往一旁一扔,转身走了回来。
管事毕竟是管事,即便吃惊,生气,她也没有慌乱,而是镇定地走过来,高声问严惜:“惜儿,那筐子里的羽毛什么时候没有的?”
严惜低头,不搭话。
在这灶房里,她就是只小虾米,谁都能过来踩她两脚,当初赵娘子声势浩大地拿那些羽毛的时候,灶房里的人都知道,为何偏偏过来问她。
她说了得罪赵娘子,不说得罪严管事,这真是两面不落好的事。
严惜没有办法只得装可怜,她抿着唇儿,可怜兮兮看向严管事,嘴巴张了张又闭了起来,低垂着脑袋,抠着手指头,一副她不敢说的样子。
李嫂子放下手中的正在拔毛的鸡,抬头看向严管事。
严管事冷着一张脸看过去,李嫂子往屋里抬了抬下巴。
严管事脸上似是挂了一层冰霜,她在看到那些东西没了的时候,便想到了是谁拿的。
只不过是通过问这小丫头,让她自己出来说罢了。
她外面这么大声地问,她竟然躲在里面当没有听到。严管事嘴角勾起个轻蔑的笑,转身回了灶房。
在陆家这大灶房里做管事,她每月有一贯六百文的月钱,平常也能拿些荤腥回去给家里改善伙食。
她想着不能因着一点儿小事让自己丢了差事,因而处处忍让着。
任由赵娘子在灶房这边胡乱折腾,她从不吭声,如今她竟然踩到她的头上去了。
赵娘子在一旁的灶台上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严管事眼神冰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一筐羽毛不值当她跟这人交恶。
不过她也别让她寻着机会。
这不过是灶房这边的一个小插曲,过了两天大家便都忘了。
二月二过后没有几日,李嫂子欢欢喜喜过来寻严惜,她将严惜拉去她的那个小耳房,谨慎地关上房门。
如此还不放心,她弯腰透过门缝往外面看了看,确认没有之后,才掩不住欢喜地开口:“惜儿,温师傅给我回话了。她那边已经给大夫人身边的管事说了,说在府里看上了个针线好的,要挑过去。咱们这边只要严管事肯放你出去,她就能拿着你的名牌给你换到针线房去。”
李嫂子声音压得低低的,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听了这话,严惜手儿有些微微的发抖,眼中的光亮也更甚,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流露。
她抓住李嫂子的手,出声确认道:“真的吗?我真的能去针线房了?”
李嫂子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开怀,“真的,只要严管事这边放你出去,你就能进针线房了。”
还需要得到严管事的应允啊?好似一盆冷水被浇到了头上,她瞬间清醒了。
“烧火的就我一个,她能让我走吗?”
能进针线房对严惜来说是个好事,可这也不关严管事的事儿。依着严管事的性子,严惜很怕她不同意。
严管事这个人看着不冷不热的,可严惜知道,她内心是冰冷的,跟她不相关的事儿,她从来不管。
严惜脸上的笑容如那昙花,突然间开放,又突然间衰败,看着真心惹人疼。
李嫂子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她重重捏了捏严惜的手,“你给我的那些铜板,还有一百个左右。我先拿这些铜板请她吃顿酒。你也别担心,总有法子的。”
第22章 出灶房
进入二月,天气开始慢慢变暖,连吹来的风也不似冬天那样寒烈。虽然有点儿冷,给人的感觉柔柔的。
天气暖和了,严惜冬天冻伤的手开始发痒,痒起来抓心挠肺的,抓又不能抓。
每每到这个时候,她心中就更加坚定一定要从灶房里出去。
二月里,陆家的宴席少了,灶房里的人也能闲下来一会儿。
用过午膳之后,像严管事她们都回家去了,到了要准备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李嫂子今儿没有回去,抄着手坐在灶房门口闭着眼睛晒太阳。
严惜刚从族学回来,她将食盒送去灶房,顺手将碗碟洗好之后,想起上个月发的月钱还有三十文,她进屋将那三十文拿了出来。
这都好几天了,没有听到李嫂子说请严管事吃酒的事儿,她将这些铜板也都给她,好歹置办几样像样的吃食。
严惜手中攥着那一把铜板,她拉了个小墩儿坐在了李嫂子旁边。
李嫂子睁眼见是严惜,轻声问了句:“回来了?”
严惜“嗯。”了一声,握着拳头,轻轻碰了碰李嫂子的腿。
李嫂子垂眸看过去,就看到严惜用腿挡着,伸开了手,里面赫然是一把铜板。
李嫂子一看,她瞬间褪去懒散,坐直了身子,低声说:“收起来吧。我已经请了严管事今儿晚上吃酒。让二河买酒菜花了一百五十个铜板,多的那些我替你出了。”
严惜一听多花了差不多有六十文,她收回手中的铜板,轻声说:“嫂子为我操心,我已经很感激了,断然不能让嫂子再破费,等我下个月发月钱,便将花冒的那些一总补给嫂子。”
李嫂子家中也有一大家子要养,也没有说让严惜不用补,她轻轻嗯了声,说:“好,算我借给你的。”
严惜笑着道了声:“是”,随后将手里的铜板收了起来。
严惜很担忧,不知道严管事能不能同意,可是她又怕给李嫂子压力便没有问。就先等最后的结果吧,若是严管事不同意,她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