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十六本该是成亲的年纪,因着她爹把着她的亲事不松口,到如今还没个着落。
她的芙儿今岁十四,正是相看的年纪。错过这个年岁,怕是再相看不到什么好儿郎。
可是因着陆继宗觉着自己帮川儿寻了个好妻室,定然也能帮陆大姑娘寻个好夫家。
他整日没事,硬是抢了她这个主母该做的事。摊上这么个夫君,她怎么能不发愁。
宋妈妈那边,她带人押着严惜去下人院里的禁闭房。
一行人刚出月华院没多远,她就发现拐角处鬼鬼祟祟站着两个人。
天儿虽然黑了,倒也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万幸她眼神好,只不过瞟一眼就发现竟然都认识,一个灶房的帮厨,一个花园的小丫头。
应该都是跟这丫头交好的,宋妈妈也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带着人去了下人院,对李妈妈吩咐了一声,就将严惜关进了一个比狗笼子大不了多少的一个小屋里。
因着夜色的掩护,李嫂子跟彩蝶觉着自己躲得挺好,就那么一路躲躲藏藏的跟到禁闭房外面。
等人都走了,她们两个才慌忙跑到禁闭房门口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牢牢锁上的小木门。
“惜儿,惜儿。”
李嫂子一边拍门一边喊,彩蝶扭着头往外面打量着。
禁闭房狭窄,漆黑。
严惜原就贴着门口而坐,听到李嫂子的声音,她突然之间就哽咽了,“李嫂子?嫂子是你吗”
“唉唉唉,是我,我跟彩蝶。你怎么回事儿啊彩蝶说突然之间你就被几个人给押走了?”
李嫂子心里担心,还是故作镇定地问。
“那几个人说我偷了针线房的东西,押了我去见大太太。”
严惜想不通,那几人是谁,怎么就盯上了她,为怕李嫂子跟彩蝶担心,她还是压着声音说:“大太太罚了我一个月的月钱,外加关一日的禁闭。”
“偷什么东西了?不会是说那些碎布吧?就你说的那些主家原本就不要的碎布。”
李嫂子口气不好,不过还是不敢大声。
严惜轻轻嗯了一声,“还有几块背子,我拿来准备给自己做双鞋子的。”
“就那些主家不要的东西,你们针线房不是都拿吗?怎么就偏偏盯上了你?挨千刀的……”
李嫂子张口就骂骂咧咧,严惜到底怕被人听到,忙重重唤了声:“李嫂子。”
被严惜这么一喊,李嫂子发觉自己差点儿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无奈收声。
严惜发现外面没有了声音,才轻声说:“李嫂子可不许再胡乱说。我没事,在这里关一日就能出去了。谢谢你跟彩蝶,你们快回去吧,别被人看到了。”
李嫂子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问:“这巴掌大的小房间,又在这么个背光的地方,里面潮不潮湿”
明明已经夏天了,严惜感觉里面冷嗖嗖的,她抱了抱蜷曲的双腿,回了声:“没事,左不过一日就出去了。”
彩蝶扒着门,轻声说:“惜儿,你别怕,这里离咱们的那个院子不远,我回去燃一根艾条给你送来,你可以熏一熏蚊虫。”
严惜回了声:“谢谢你,彩蝶姐姐。”
“等着啊,马上回来。”彩蝶说着,就对李嫂子说:“李嫂子咱们先回去吧,别被李妈妈看到了,再惹出事端。”
彩蝶说的对,李嫂子站了起来,又弯腰对门说了声不要怕,才跟着彩蝶走了。
外面重新安静下来,严惜紧紧地贴着门坐,她蜷曲着腿,将脸埋进膝盖里,心里默念之前学过的文章。
不听,不看,不想,她就不害怕。
第34章 得罪
彩蝶偷偷跑过来给严惜送了一根艾条,从门缝下面给她递进来的。
线香的粗细,只有大人的手掌那么长。
严惜双手拿着这根小小的艾条,盯着顶端那点儿星火,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了她娘。
她娘扔下她就走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大户人家做下人是这样的艰难?
一天的时间不长,可是一整日都被关在里面没有吃的,难免有些难挨。
夜里那小房间里有些冷,白天靠着门边儿坐着便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兴许是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严惜倒是没有要出恭的意思。
夜里她不敢睡,白天靠着木门肆无忌惮地睡了个昏天暗地。
晚上到了时辰,李妈妈过来开门,随着门开,严惜猛然从小屋里摔了出来。
身体撞到一个人,严惜睁眼一看,看到一片猴毛灰的细棉布裙。
“嗤~你倒是自在,关在里面还能睡得那么香?”那人说着伸脚踢了她屁股一记。
原来十二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啊,严惜默默地爬了起来,对着站在门口的李妈妈福了福身,转头就走。
饿了一天一夜,严惜有些恍惚,偏偏感觉小腹很重。
她没有回她住的那个小屋,离了李妈妈的视线抬腿就往下人院共用的茅房跑。
出了茅房周身彻底轻松,腿脚都能伸展开了,才感觉自己得了自由,她摸黑回去,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屋里亮着灯,看来彩蝶还没有歇下。
还有个人等着自己,真好!
她快步走回去,推开门没有看到彩蝶,只看到李嫂子坐在屋里的那张陈旧的四方桌前。
李嫂子原本焦急地等着,见严惜推门进来,她脸上瞬间挂起笑容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严惜面前,还未等严惜开口,便关切地问道:“饿了吧?”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严惜早已经饿过了头,回到屋里她只感觉疲惫,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不过看到李嫂子她还是露出一抹笑意。
“快坐下,嫂子偷偷给你做了肉糜粥。饿了一天了,吃点儿稀粥舒服一些。”李嫂子说着解开桌上放着的用棉帕子包裹着的一个碗。
李嫂子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那么温柔地笑着,关切地招呼她吃粥。
有那么一瞬间,严惜仿佛看到她娘站在她面前,温柔而满足地看着她用饭。
严惜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里泛起泪花。
还是个孩子啊,真是可怜见儿地,严惜垂着脑袋无声地落泪,看得李嫂子心都碎了。
她故作平常道:“快吃吧,吃了粥,洗洗身子,就去睡一觉,睡一觉什么事都过去了。”
严惜忍着眼泪,低着头往嘴里扒拉粥,泪珠顺着脸颊跟粥和在一起都进了肚子。
“彩蝶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不是接你去了?”
严惜一怔,她没有看到彩蝶啊。
随后,她抬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没有看到彩蝶姐姐,李妈妈将我放出来之后,我就去了茅房,是不是跟彩蝶姐姐走岔了?”
兴许是的。
李嫂子轻声说:“你先吃着,我过去寻寻彩蝶。”
严惜轻嗯了一声。
肉糜粥是真好吃啊,米煮得软烂,细碎的肉糜吃到嘴里香香的。
被关起来的时候,严惜都想着怎么才能提早从陆家出去,如今出来了她又不这么想了。
在陆家做下人好像也不完全都是坏事,她也遇到了周夫子,李嫂子,彩蝶不是吗?
还有秋月姐姐,他们都是极好的呀。
哦,还有陆家大爷,他也是个好人,不是吗?
吃着粥,严惜有种幸福的感觉,心中的阴郁也一扫而散,感觉自己还能在陆家做十年。
李嫂子出去没有多久,就跟彩蝶一起回来了。
严惜吃完粥,李嫂子收拾了碗筷要走,走前嘱咐严惜早些歇息。
李嫂子说:“吃饱了,就没有过不去的。”
严惜想着也是的,只要能吃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不就是被冤枉吗?
只不过少了一个月的月钱,被关了一晚上而已,跟性命比起来都是小事。
严惜心里想着无所谓,可她又有些担心针线房那边。
出了她这档子事,针线房的众人应该都不敢再拿布碎做东西了。
她这是毁了大家一个挣钱的门路啊。
针线房的人都挺好的,真是有些对不住大家。
严惜不知道明日该如何面对众人,心里纠结得不行。
毕竟她还小,心中虽然有事儿,吃饱了,洗漱一番之后,躺在舒适的床上,还是没有挡住瞌睡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像往常一样去了针线房。针线房也似往常一样,并没有人过来打她骂她。
秋月也是如常给她安排活计。
午间她去族学那边,昨儿她没有来,周夫子也没有问她为何没来。
只接着前日的内容往下教。
从族学回来,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她被关了一天啊,大家怎么好像都没有感觉似的。
要说昨日的事情是假的,那也不是,李嫂子送来的那碗肉糜粥是那样好吃,现在她还能回味出那鲜香的口感。
严惜做活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下值的时候,她才终于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