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日下值,秋月喊住了她,待针线房的人都走了,她才说:“惜儿,委屈你了。”
一个人的委屈能被人理解,会让人觉着更加的委屈。
严惜只感觉一股酸涩涌出,眼睛不受控制地就冒出来眼泪。
秋月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动不动就流泪,严惜觉着自己太过软弱。她在李嫂子跟秋月她们跟前流泪,她们心疼她,若是她在别人跟前流泪,别人只会在心里鄙视她。
像前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三个人,她被扭着胳膊压着的时候,她在大太太跟前跪着的时候,有个大丫鬟眼中好似是带着笑意的。
她现在还不清楚为何她被针对,可倔强的她认为不能在人前软弱。
这么想着,严惜的眼泪便又都憋了回去,她抬头笑望着秋月,“谢谢秋月姐姐,其实也没有什么。”
秋月还是一脸担忧,她盯着严惜,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得罪过大姑娘?”
第35章 “赏识”
听秋月这么说,严惜一脸茫然,她见都没有见过大姑娘,怎么可能得罪她。
看严惜这样,秋月明白了,她一个刚进陆家没有多久的小丫头,兴许都没有见过大姑娘呢。
秋月伸手拍了拍严惜的肩膀,“都过去了,你以后自己要小心着些。咱们针线房里的这些碎布,主人家原就是不要的,只不过之前没有明说怎么处置。出了你这个事情之后,大太太寻了温师傅过去。”
严惜紧抿着嘴儿听着,听到大太太寻了温师傅过去,她心莫名就提了起来。
秋月笑了笑,接着说:“大太太给温师傅说了这事,说以后这针线房的碎布,可以给咱们针线房里的拿去做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只不过要是拿出去卖,只能送去合欢街的乞巧绣坊。”
严惜之前做的东西都是托秋月拿出去卖的,她不知道送去哪个绣坊又有什么关系,故而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秋月拉着严惜坐了下来,轻声道:“合欢街的乞巧绣坊是陆家的姑太太开的。”
严惜小嘴儿微张好像懂了,这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同时,又对陆家的姑太太敬佩不已,该是怎样一位厉害的女子,竟然能开起一间绣坊。
左右针线房这边也没有人在了,秋月就拉着严惜多说了几句:“大太太说咱们都是陆家的绣娘,手里绣出的东西自是不能满大街都是。”
秋月如此一说,也算是验证了严惜的想法,果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秋月:“你本不算偷窃,咱们针线房里的人都知道。如今大太太又发了话,只要不影响针线房的活计,大家私下里还可以做些东西拿出去卖,且给咱们找了个绣坊,大家心里欢喜着呢。
针线房里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你以后只管好好做事就行。至于针线房以外的人,你也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
秋月见严惜一整日魂不守舍,怕她受不了这大户人家对下人的惩戒,才想要开解她几句。
早先严惜吃了那碗肉糜粥之后就看开了,今日她只不过是忧心针线缝的众人,她怕害大家丢了挣钱的门路。
如今秋月这么一说,她心里不堵得慌,心中也松快了。
这件事不算大事,躲不过下人院人多嘴杂,且大家都闲着无聊,难免时不时拿出来议论一番。
只要不在严惜跟前说,严惜便无所谓。
那天之后,温师傅将被人拿走的针线笸箩又拿回来给了严惜。
虽说少了一个月的月钱,拿回来的香囊卖出去就顶一个多月的月钱。
就当作破财消灾吧。
十年的契约,如今不过才过去一年,她能有什么办法,当下如何在陆家努力生活下去才是她应该考虑的。
后面,严惜也从彩蝶那里坐实了,当初过来拿她的人就是大姑娘的人。
知道是大姑娘算计的她又怎么样?她如今只是针线房里的小丫头,她能怎么办?没有办法,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刚开始她还想不通大姑娘为何针对她,后面她想是不是因为她跟着周夫子学认字惹恼了大姑娘?
严惜猜出来个大概,可能读书识字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她不愿意放弃,依然偷偷地去族学跟着周夫子识字。
陆玉荷那边折腾出这么一出子,贾氏处置好之后,喊了她过去,很是隐晦地说了几句诸如宽厚待人的话。
只这姑娘早已经想偏了,贾氏说什么她也不觉着是为她好,在贾氏跟前佯装着听了进去,回去便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
吓得素秋跟盼儿躲在外面都不敢进屋。
严惜自然还是过去族学那边,盼儿有些不敢给大姑娘说,被问得急了,才说她每日还去族学。
若是周承明真跟这个小丫头有些什么还好,她可以死活不顾地捅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可是,陆玉荷也知道,他们两个清清白白,比泉水还要清。
周承明是陆屹舟跟陆屹鸣的启蒙夫子,可也不是她家拿钱雇来的,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束脩过来的。
且他出了孝期还要回京,重新领圣上的差事,到时候去哪里做官还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定然是要做官的,给陆玉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算计周承明,只能耍点儿小聪明拿严惜出气。
后面陆玉荷让素秋跑去针线房,吩咐严惜给她做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小东西。
没有经过温师傅,严惜不敢应下。
素秋回去禀报,陆玉荷亲自过来寻了温师傅,指名要严惜给她绣两条帕子。
大姑娘院里的丫鬟婆子扭了惜儿去大太太跟前,温师傅也是听说了的。
她不知道这大姑娘是怎么了,怎么就跟这小丫头杠上了。
既然大姑娘亲自寻了过来,她也不能拒绝,就喊了严惜过来。
“惜儿,过来见过大姑娘。”
严惜恭敬蹲身行礼,站起来后,实在忍不住抬头迅速瞟了大姑娘一眼。
大姑娘长得不高,身材丰盈,胖嘟嘟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倒是看不出半丝刻薄相。
她看到严惜偷偷瞅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就是惜儿?听说你的手艺挺好,你就帮本姑娘绣两条帕子出来吧,要绣上高洁的花样。”
严惜偷偷望了旁边温师傅一眼,温师傅紧抿着唇儿,闭了下眼睛。
她马上恭敬蹲身,“奴婢领命。”
陆玉荷面带微笑地瞅着严惜,好一会儿才领着素秋走了。
刚出了针线房的门,她脸上好似寒风吹过,冰冷一片,心中暗道:“小丫头子长得倒是齐整。”
陆玉荷走了,严惜没有急着回去,她抬头看着温师傅,欲言又止。
温师傅回望了她一眼,“大姑娘赏识你,你就好好给她绣两条帕子出来吧。”
说完又加了一句:“仔细着用心一些。”
严惜不觉着是大姑娘赏识她,她总觉着帕子绣出来后不定有什么坎儿等着她。
不过温师傅既已经发了话,她也只能老实听命。
第36章 刁难
秋月看回来的严惜脸色不好,便轻声问了一下,“温师傅喊你出去干什么?”
严惜无精打采地回:“大姑娘找了过来,温师傅让我给她绣两条帕子。”明知道,大姑娘定然会刁难她,她心中难免忧虑。
秋月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用心些,别让她挑出毛病来。咱们吃着陆家的饭,主人家让干什么自然得干什么。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过来问我。”
秋月虽然这样说,还是不放心,陪着严惜选了两块儿素罗,按着大姑娘的要求,定下了两个花样。
一个喜上眉梢,一个雪中寒梅。
梅花可不就是那性情高洁的花儿。
严惜绣工是拿得出手的,几日下来,两条帕子已初具雏形,花鸟栩栩如生,色彩搭配巧妙。
秋月看了,感觉定然没有问题。
帕子绣好了,温师傅让严惜亲自给陆玉荷送了过去。
温师傅心里明镜儿一样,若是不让严惜去送,她怕陆大姑娘不喜,再急火攻心放下身段过来寻针线房的麻烦。
严惜是在午间饭时前送过去的,她端着托盘被素秋挡在了门外。
“姑娘在用膳,你且在这外面等一会儿。”
严惜这么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素秋将碗碟收拾了出去,也没有让严惜进去。
严惜急着要去族学,开口问:“这位姐姐,大姑娘这会儿空闲下来了吗?”
素秋搬个小墩儿往门口一坐,打量着自己的手儿,漫不经心道:“你且安静些吧,姑娘现在正歇晌,别出声打扰了姑娘。”
刁难来的这么快,帕子还没有交到大姑娘手里,她已经端着托盘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帕子不重,重的是托盘,红漆木的托盘也不知是什么料的沉的很。
端一会儿还不觉着,端得时间久了,严惜感觉手腕子都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