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双手用力扶着大姑娘,对着赵娘子怒斥:“你不要胡乱攀扯。”
“哥儿,哥儿,我是你姨母啊,你为姨母说说话。”赵娘子爬着过来抓三爷的衣角。
三爷一脚将她踢开,冷冷地瞅着她,说:“我母亲贾家并无姐妹,我也没有姨母。”
大老爷沉默了许久终于发话,“还不来人将她拖下去。”
宋妈妈听了,喊了外面站着的月华院的丫头,将赵娘子拖了出去。
陆屹川跟着走了出来,吩咐宋妈妈道:“宋妈妈将人送去前面,让福伯带去县衙。”
陆二老爷觉着这算是大房的后宅之事,他不好再留下来,站起来对陆屹川说:“我跟来福一起过去衙门。”
“有劳二叔。”陆屹川对着陆二老爷揖了一礼。
赵娘子被送去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
在赵娘子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时候,屋里的盼儿又吓晕了过去。
大太太看了大老爷跟老太太一眼,对着下面吩咐:“这个灌了瘖药,发卖了吧。”
老太太跟大老爷都无言,吴妈妈带着人将盼儿抬了下去。
屋里还跪着个严管事,大太太已经没有心情再处置她,她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坐在下面的交椅上。
老太太见了,帮她将严管事处置了,“严娘子失职没能管好下面的人,割了管事的头衔,降为二等灶房娘子,下去吧。”
严管事对着老太太磕了个头,撑着腿站了起来,她转身要走,腿刚迈开就是一软。
相关的人都处置了,还有个大姑娘瘫在三爷的怀里。
“所有人都退下去吧,萍娘,守着门口。”
老太太一声吩咐,站在老太太身旁的海棠就率先走了出来,外面守着的月华院的丫头也都退了下去。
严惜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偷偷回头,看到贾家的郎君对着屋里上座的人行了一礼,也撩袍从厅堂里出来了。
严惜跟在海棠身后,有些恍惚,处置了赵娘子她心中有一丝痛快。
不知是不是因盼儿跟她差不多大,她竟然在心里为她可惜。
她年纪不大,只不过是跟错了主子,就要被灌药发卖。
瘖药是什么药,当时严惜还不知道。
后面她听李嫂子说,那药灌下去以后人就不能说话了,她就更为盼儿感到可悲。
一个不会说话的丫头,能卖到什么好人家?
严惜为盼儿惋惜,又为自己庆幸,来到陆家后虽然磕磕绊绊,感谢老天让她遇到许多好人。
月华院的丫头们都回了月华院,海棠跟严惜两个站在二姑娘的院子门口垂首无言。
第71章 冤家
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贾氏坐在椅子上暗暗垂泪。此时她心中一片冰冷,好似寒冬腊月里掉进了冰窟窿。
从小,她爹娘就教导她与人为善,和善待人。
当初她爹娘将她嫁到陆家,也是看陆老太爷虽然靠自己的本事挣下了一份家业,可家中后宅干净,只陆老太太一妻。
怪只怪她爹娘看走了眼。那时,她肚子里刚怀着山儿,不方便伺候。转眼陆大老爷就带回来个乡下女子。
她心中气恼,想着哪家有钱的少东家没个妾室,便咬牙忍了下来。
作为当家主母,作为正室嫡妻,她高风亮节,善待妾室生的儿女,可到头来竟然惯出这么个冤家。
贾氏心口堵得难受,拿着帕子不住抹泪。
她越想越生气,含着泪的眼睛不住往大老爷身上叨,若是眼刀子能杀人,大老爷这会儿死了八百遍了。
大老爷自是感受到了来自自家娘子的怒气,这会子他也生气啊。
他们陆家本本分分,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心思歹毒的玩意儿来,盛怒之下大老爷虎目一瞪,朝着大姑娘吼了一声:“孽障,还不跪下。”
陆玉荷扑通一声跪倒在陆大老爷跟前,痛声大哭:“爹爹,女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陆大老爷眉头深锁,怒其不争:“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每日清扫祠堂,你也没有在祖宗面前悔过,如今竟然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女儿只是想要二妹妹在人前出出丑,不知道那东西能毒死人。都是那赵氏,都是她蛊惑的女儿。”
老太太听着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不知道悔改,推卸责任。
“你让你妹子在人前出丑,这就对了?今日家中来了这么些人,你让她在人前出丑就是毁了她,你想过没有?”
陆大老爷这会儿打都不想打陆大姑娘了,他感觉这个孩子无药可救。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
陆玉荷哭得涕泪横流,见陆大老爷不理她,跪着往老太太跟前爬了去,“祖母,荷儿知道错了。”
“荷丫头,你糊涂啊。你母亲为你好,让你打磨心性,你不但没有稳下心来,竟然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若不是有小丫头发现芙儿的不对劲,及时将她送回来,她若在众女客面前出了丑,你就能安然无恙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还是不懂。”
老太太苦口婆心,希望能点醒这个糊涂的孙女。
谁知一句话,竟然点燃了她,她仰着头吼:“祖母说母亲为我好,母亲若是真为我好,就不会给我相看一个又丑,家底儿又薄的人家。”
老太太被她气得仰倒,“你说那冯秀才不好,你母亲已经断了给你结亲的心思,想要等你稳了心性后再给你另外相看。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老太太这么一说,陆玉荷闭口不言了,她爬过去抱着老太太的腿号啕大哭。
“你还哭,就你这样做出这等蠢事的,心狠的人家,早拿根麻绳勒死你了。”陆大老爷气愤地说。
闻言,抱着老太太腿的陆玉荷身体明显一抖。老太太这会儿气自己心软,硬着心肠不理她。
陆大老爷那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三爷扑通跪到了他跟前,小心翼翼地喊着:“爹爹息怒。”
陆大爷跟陆二爷一个牙关紧咬,一个紧握双拳,站在一旁没有动。
一时,屋里只剩下陆大姑娘的哭泣声。
东里间,陆二姑娘扶着额头走了出来,她在里间躺着,将屋外的情况听了个明白。
她气恼陆玉荷不长脑子,感觉头不那么晕了,才下床走出来。
她悄无声息的,屋里的众人没有注意,直到她开口。
“听大姐姐的意思,是觉着母亲给你相看的冯秀才不好,才恼羞成怒想让我在人前出丑吗?”
她一开口,众人注意到她了,贾氏也不垂泪了,站起来要去扶她。
陆玉芙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了老太太跟前。
“芙儿,你感觉好些了吗?”老太太伸手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
“劳祖母关心,芙儿好多了。”
陆玉芙说完这些,低头看着陆玉荷。
跪在老太太跟前的陆玉荷一脸的鼻涕眼泪狼狈地仰头望向陆玉芙。
“大姐姐是不是在心里埋怨母亲偏心?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母亲真的偏心吗?母亲寻了女夫子过来教读书,有落下姐姐吗?请了针线房的师傅教针黹,咱们是不是一起学的?一年四季衣裳,我有的姐姐都有吧。
姐姐亲事未定,我今岁也十五了,不是同样没有定下来。姐姐喜欢周郎君,放下身段为难一个小丫头。母亲碍着你的面子轻拿轻放。母亲知道周郎君是不可能了,慌着给你相看县学学子,那冯秀才也是母亲让大哥去打听清楚了才与你相看的。
相看之时,你不说不喜,过后整了一出又一出。”
陆玉荷被陆玉芙说得无话可说,只因她说的都是事实。
至于那冯秀才,她原本是想着同意算了,可是后面越想越觉着他长得丑,就不想愿意了。
陆玉芙紧紧捏着身上的衣裳,她吞了吞口水,一字一句道:“既姐姐觉得配冯秀才委屈,那我就要了那冯秀才。”
“芙儿!”
贾氏听陆玉芙这样说,不满地喊了她一声,她用不着拿自己的亲事来跟别人置气。
陆大爷闻言只是眼神微动。
陆二爷跟陆大老爷一样是满脸的不赞成。
陆老太太心疼地抓住陆玉芙的手拍了拍。
陆三爷跪直了身子看向陆玉芙,轻声道:“二妹妹不要意气用事。”
陆玉芙笑着看向陆三爷,“三哥,我并不是意气用事。当初大哥去县学打探了那冯秀才,县学的山长说他读书刻苦,见识独到,假以时日,定能出人头地。”
县学的山长都这样说了,陆三爷也不再说什么,他偷偷看了眼傻愣在一旁的陆玉荷,或许她错失了一位良人,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这些以后再说,芙儿,你刚吃了药,快坐去你母亲身边。”
老太太拉了拉陆玉芙的手,将她往贾氏跟前送了送。贾氏站起来,将陆玉芙拉到了身边坐下。
老太太看着跪在跟前的陆玉荷叹息一声,看向陆大老爷:“老大,你说怎么处置这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