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老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孙女儿的女婿不纳妾,她心里还挺欢喜。
想想陆屹川,他说不纳妾,不要通房,她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严惜在一旁听到,跟她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她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家中的下人是可以随意买卖送人的,又一次感慨自己只是被雇佣。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二爷就将二奶奶娶进了门。
二奶奶王氏长得高挑,眉眼深浓,就是身形看着有些清瘦。
新妇子才刚娶进门,老太太的那个八婶子就又说了让人扫兴的话,说什么长得单薄看着不好生养。
说二奶奶可是担负着陆家两房子嗣重任。大房膝下荒凉,二郎家总得过继个男娃过去云云。
大喜的日子,说那样的话,徒惹人家不快,好在被她懂事的媳妇跟旁边的人打岔岔开了话题才没有继续说。
严惜不巧带着小五爷在一旁桌上坐着吃席,轻飘飘往她那边瞟了一眼,这老婆子真是跟陆家的子嗣杠上了。
想想也是,陆家家大业大,是云山数得着的人家。二奶奶进门,她那重孙儿进陆家更是无望,她难免心里发酸。
翌日,严惜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早早地梧桐院厅堂里就坐满了人。
老太太坐在上首,东边坐着大老爷跟大太太,西边坐着二老爷跟二太太,大爷跟大奶奶坐在他爹娘下面,接着是二姑奶奶。
二爷新婚神采奕奕,带着娇羞的新妇进了厅堂。留下个眼神炯炯的丫头跟严惜一样站在厅堂门口。
这丫头看着有十五六岁了,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眼睛也圆圆的显得特别有神。
她见严惜看她,抿嘴笑了笑。两个站在门口,都不怎么规矩,偷偷地往屋里头瞄。
这会儿,新妇正向各位长辈敬新妇茶,海棠端着托盘在一旁伺候。
新二奶奶穿着正红对襟锦缎褙子,头上簪着赤金牡丹簪子,站在高高的二爷身边也不嫌矮。
她手长脚长的,看着多么康健的一个人,那人怎么能说她长得单薄呢?她这样的身形穿衣裳又好看。
想到这里,严惜有些自卑了,她自来了癸水之后,那处就疯狂地发胖,穿衣裳鼓鼓的不好看。
她用布条勒着,又疼得不得了。不知道她多羡慕二奶奶这样。
一屋子人,二奶奶端着茶水敬了一圈,然后就是收认亲礼收到手软。
金玉镯子,赤金簪子,大老爷到大爷他们男子送了些布匹文房四宝之类的。
敬过茶认了人之后,屋里老太太说了些,夫妻恩爱之类的吉祥话。随后,大老爷带着一众家中男子出了厅堂。
屋里留下一家子女眷,吃茶说话。
严惜感觉气氛好像没有那么紧张正式了,就去东厢房拿了杌凳在廊庑下坐了下来。
其他院里过来的丫头也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说话,刚才跟她站在一起的二奶奶的丫鬟走到严惜身旁的小杌凳上坐下。
她笑着跟严惜套近乎:“我叫小喜,是姑……是二奶奶跟前伺候的。你是老太太院里伺候的吗?”
严惜笑着嗯了一声:“我叫惜儿。”
“你们这院里还有小杌凳坐,老太太真是个宽厚人啊。”小喜跟严惜并排坐着,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
老太太当然是个宽厚人,陆家一家子主子都宽厚。
这小喜是不是套她的话呢,这么明晃晃的。严惜听出来之后,心里不是太舒服。
她是二奶奶的丫头,刚来陆家,严惜没有给她脸色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
屋里有海棠姐姐跟吴妈妈,她们也没有喊她过去伺候,她就回东厢房帮着小五爷整理书桌去了。
虽然书桌原本就是干净整洁的。
老太太招呼女眷在院里用了午膳,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严惜将二奶奶的丫头小喜套她话的事跟海棠说了,海棠望着她笑了笑:“不用紧张,这都正常的。二奶奶刚嫁到家里来,她的贴身丫头帮她打听打听家里的情况罢了。”
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可惜问到的严惜不是个爱说嘴的。
二奶奶跟大奶奶真是天差地别的性子,她才成亲就三不五时地过来梧桐院请安,陪着老太太说话。
刚进入五月,秋月跟青山也要成亲了。
二爷跟二奶奶成亲,严惜感觉自己只是个旁观者,而秋月成亲她成了参与者,欢喜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去街上买了一匹细滑的绸子要抱去给秋月添妆。
还有,之前老太太赏她的一枚金戒子,那戒子素净,上面只刻了简单的祥云纹,严惜想了想也准备一块儿拿去给她做添妆。
秋月要嫁人,针线房里终于进了新人,严惜偶尔过去看到其他针线娘子对新人的态度。
她就觉着,当初她刚进针线房秋月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从来没有厉声呵斥过她,教她东西时也耐心,她刚进去秋月就带着她挣外水。
反观,最近收进来的两个小丫头,严惜见她们被师父骂得脸色惨白,手儿发抖。
秋月是个好的,她给她多添些。自从进了老太太院里之后,严惜手里也存了些银子铜板,不差钱。
第105章 及笄
来福管事家要娶媳妇,陆家的管事、管事妈妈还有些有头脸的小管事,大丫鬟差不多都随了礼。
严惜知道梧桐院里的吴妈妈跟海棠姐姐都去来福管事家随了礼。
她跟来福管事话都没有说过,自然不去随礼,她给秋月添了箱。
再看到吴妈妈跟海棠,她感觉自己跟她们是两个阵营的人。
秋月也就针线房几个相熟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人过来添箱。这针线房的一众人里头,严惜的添箱算是丰厚的。
严惜是个大方的人,秋月在还没有见过严惜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么几年,秋月更是了解严惜的秉性,多余道谢的话她也没有多说。
严惜长大了,小孩子长大好像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当时她领了温师傅的命过去灶房领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陆家下人穿的夹袄,她瘦瘦小小的,那夹袄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如今一转眼,她就长成了大姑娘,也就是去年一年之间吧,身形变得窈窕了起来。
细细的腰身儿,圆润的臀儿。看身形已然是个大姑娘了,她还梳着双丫髻。
秋月手中绣着红盖头,问了一声:“惜儿,你今岁是不是到了及笄之年?”
及笄过后,头发就要梳起来了,秋月听说那种读书人家的姑娘,及笄那年会办个声势浩大的及笄礼。
邀请亲朋好友来观礼,见证自家女儿长大成人,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可以相看人家了。
她们在陆家没听说陆家的姑娘办什么及笄礼,但是长辈会送个簪子给她将头发梳起来,自家庆贺一番。
陆家的丫头们,有爹娘的,爹娘给买支银簪子,将头梳起就成了大人了。
严惜这样爹娘不在跟前的,就看自己什么时候将头发梳起来。
秋月想着,她爹娘不在身边儿,还有她跟李嫂子呢。于是就问:“惜儿,你生辰是何日?到那天你请了李嫂子来,咱们摆桌酒,帮你将头发梳起来。”
严惜低着头帮秋月批线,听到她问自己的生辰,一时有些尴尬,“我小时候好像没庆过生,我也不太清楚。”
秋月惊讶地停下手中的针线,惜儿小时候过得这么艰难?连生辰都没有庆过。
她们小时候过得苦,每年生辰她娘还会煮个鸡蛋给她们吃。
秋月柔声安慰:“那也没事,过段时间寻个好日子,咱们给你庆贺一下及笄。”
五月初八,秋月成亲。
梧桐院里就只有吴妈妈去了来福管事家喝喜酒,严惜跟海棠留在梧桐院里伺候。
老太太这又想起了海棠的亲事来,她喊海棠到跟前,说:“海棠,如今百合孩子都生了,过段时间她就能回来伺候了。过两日,让吴妈妈也给你踅摸个铺子里的伙计吧?”
海棠马上婉拒:“老太太,海棠说了不嫁人要伺候您一辈子的。”
老太太唉唉叹息一声。
秋月说要帮严惜庆贺及笄,很快就忙了起来。秋月成亲之后还是要回针线房做事的,不过温师傅好似给了她半个月的假期。
这才没成亲几日,半个月都没有过了,青山就准备出发进京。
午膳过后的时间,秋月喊了严惜回下人院,她刚进屋就掏出个红漆木的小盒子,笑着递给严惜:“惜儿,这是我给你的及笄礼物。”
严惜接过就打开看了,盒子里放着一支金光灿灿的梅花簪。
秋月姐哪来的钱买金簪子,这一支得要二三十两银子吧。
严惜难掩脸上的惊讶,秋月怕她误会,笑着说:“金包银的,姐姐就只能买起这样的,你可别嫌弃。”
金包银的,那还好,不然她都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