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行,谈珞珞圆眸微睁,怕人来真的,当即低头认错,“是我龌龊。”
谈珂趾高气扬,“我说的都记住没有?”
她哪敢再呛声,“记住了。”
满意颔首,谈珂拿回继续翻找通讯录。
指腹划拨动作停下,将要点进聊天界面,他瞥见备注,搭去个话茬,“你知道你家教名字么?”
脸几乎埋进碗里,睫毛经濡湿一绺一绺的,谈珞珞心说,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嘴唇翕动,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声音。
代劲。
“代劲,够特色吧。”
含含糊糊随他笑过几声,谈珞珞咬着汤匙出神。
待确定好家教时间,谈珂接着安排对面那位,“明天开始见习,没时间回家了,家里监控我会一直开着,有事及时打电话。”
“别把你那警报器当摆设,我不在就随身拿着。”想了想,他又疾言厉色补充,“还有手机上的安全定位,再偷偷关掉,看我收不收拾你。”
眨巴眨巴眼睛,谈珞珞默不作声应下了。
安全问题强调完,谈珂复又掀开手机,解决另一桩难题。
*
次日,11:30。
瞧了会儿批改好的卷子,代劲眉心微不可察地起皱。
指尖点出个题号,他望向谈珞珞,“这题,讲一下。”
万分感谢昨天认真誊抄详解的自己,让谈珞珞不至于手足无措。
撑着脑袋听她磕磕绊绊讲了会儿,代劲视线漫不经心滑过她乱晃的眼睛。
稍顿片刻,他随手在桌上捞来本书挡住在旁摊开的笔记本。
谈珞珞一错不错瞅他径直将活路堵死,目光在卷面上停顿数秒,而后缓缓落到若无其事的某人身上,直勾勾的。
迎上人幽怨的眼神,代劲弯着眸冲她和善笑。
耳根一热,谈珞珞郁闷地移开视线,笑屁啊笑。
屈指敲敲桌面,代劲提醒,“继续讲。”
凭借些微记忆,她勉强把题讲个完整,再继续往下,谈珞珞支支吾吾半晌,讲不下去了。
她低垂着脖颈没敢掀眼,惴惴不安,“我不会。”
意料之中,昨天梳理知识点时,代劲已经差不多了解她的薄弱点,但改卷结果与它并不契合,方才出其不意突击一通。
没多说什么,他将红笔递人手里,嘱咐道:“先把不会的、不确定的题号圈起来。”
谈珞珞老老实实扫遍试题圈题号,完成后,代劲许久没有反应。
努力忍耐顷刻,她未能制住本能,余光悄悄覆上身侧少年。
他正翻阅她爸妈留在桌上的专业书,挺专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谈珞珞印象中明明都很枯燥。
又等了会儿,见代劲完全没有要施舍来一个眼神的意思,她抿抿唇,手指灵活翻转两下,红色碳素笔便倒过个儿。
笔盖抵着人小臂轻轻戳了戳,没反应,她继续戳。
“嗯?抱歉,”回过神,代劲接来卷子,“圈好了?”
边儿拿笔标注,他边儿叮嘱,“以后卷子标注好难题、错题后记得分类,专项复
习时方便。”
小狗耳朵垂着,她嗯嗯嗯地乖巧应。
成套题讲解下来,代劲差不多知晓谈珞珞问题,学得太散了,知识结构没有体系,很多综合题写不明白。
收拾书包的间隙,他和人商量下节课先不做题,要整体梳理遍知识点。
敲定后,代劲举手扫眼腕表,沉肩放松地对她笑,“今天的课就到这,还有问题吗?”
话音刚落,谈珞珞瞬间打起精神,尾音上扬,“没有啦。”
垂着脑袋鼓捣手机,他调侃,“我讲课有那么无聊?”
“不是你的问题,”抻了抻腰,谈珞珞摇头否认,“讨厌学习而已,应该没有哪个中学生学习是不累的吧。”
代劲好笑抬眼,“谁准许你代表全体中学生的。”
她撇嘴,“那你去学校随便逮个人问嘛,能找出一个喜欢学习的算你赢。”
“我啊。”代劲毫不犹豫地指指自己,神色认真。
审视般上下打量一通,谈珞珞肯定道:“嗯,你成心和我作对罢了。”
乐了会儿,代劲不再顺人话扯了,他滑开手机问:“想吃什么?”
烟花蓦而在胸间炸开,谈珞珞压下摇尾巴的欲望,尽可能保持淡定,“你要请我吃饭么?”
动作一顿,代劲侧头看她,“你哥没给你说?”
“说什么?”被望着的人满脸迷茫,只顾心脏砰砰砰地跳。
狗狗眼漆黑明亮,藏不住半点情绪,代劲偏头笑笑,找出聊天记录解释,“让我监督你吃饭。”
“好听话,”躁动的心脏恢复平静,谈珞珞耷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弄虎口,“你就让他白嫖劳动力啊?”
“没,人家真金白银付了钱的,”代劲笑吟吟地晃晃手机,大方道,“想吃什么,说吧。”
绞尽脑汁思索良久,她摇摇头,“想不到。”
“那也不能不吃,”干脆将外卖界面递她眼前,代劲顷身凑近,“选个喜欢的吧,少吃点。”
目光下意识纠缠上他垂落的发梢,安静少顷,谈珞珞眼睫轻颤,抬手利落下单。
“我去厨房看看。”
而后目不斜视地离开。
*
陪人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代劲盘算着一会儿通知陈燃声,他直接去找老张。
“到这吧,不用送了,你快些回家。”
太阳毒得厉害,出小区后,代劲便不再让执意要送他的小姑娘继续跟。
皮肤晒得发红犯疼,谈珞珞有心多送一程,状态也不允许,乖乖道别,“路上小心啊。”
代劲目送人小跑躲去树荫,发丝被风吹着糊一脸,便皱着鼻子扒拉下来。
他莫名其妙笑出声。
转脸察觉代劲还没走,谈珞珞朝他扬手挥了挥。
食指和中指模仿小人交叉走出一段,代劲示意自己马上走。
避开谈珞珞视野,确认她安全返回后,他垂首给陈燃发消息。
[D:中午不回了]
[D:你自己找东西吃]
第5章 语音虔诚地点开长达54秒的语音条
不等陈燃回复,代劲径直蹬上共享出发去三文胡同。
他慢悠悠骑着车,穿越柏油路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行道零散的人群,来到正大兴土木改建旧屋的街巷,再往巷子深处去,便寻到一处未经改造的瓦房。
在停车点锁好车,他推开吱嘎吱嘎响的木门步入院子。
穿着汗衫、短裤,随意踩着一双黑布鞋的老头正在院落榕树底下歪歪斜斜地打太极。
代劲走近,抱胸靠在树干上凑热闹。
老张名叫张元宗,一张脸方方正正的,常年呆在阳光底下曝晒,人黝黑黝黑,长得国泰民安,身子骨也颇为硬朗。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淮安。
那时代劲尚且未满十岁,不愿意回家,整天魂丢外面,整个淮安市区被他和祁子阳闲逛个遍,这才偶然碰见老张藏身的地方。
老头是个手艺人,五十多的年纪已经专注掐丝珐琅工艺三十余年。
当时还是小朋友的代劲瞬间就被那些稀奇古怪的釉料吸引,张元宗最开始不愿意搭理他,架不住小代劲一直问,让他混去个编外徒弟的名号。
现在想来兴趣的种子那时就已经埋下。
后来场地拆迁,老张自己都看不到去路,就与代劲断了联系,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别再想着他这点破事。
谁也没想到,他在少年心中埋下的种子会生根发芽。
那年是新高考第一届,父亲为他规划好一切,决定让他选全理,可代劲并不愿意,执拗地要选择地理。
小儿子第一次忤逆家长,和他哥一样不听话,代劲他爸代良代董事气得七窍生烟,直言要把人逐出家门。
他便顺势而为躲到远在沂清的哥哥这。
巧合的是,张元宗也在沂清,就住在他打工的便利店附近,两人戏剧性地重逢了。
之后他一边打工还哥哥债,一边和从前般去老张那讨打,直至假期结束。
双手收于腹前,老张收势,一声低呼将代劲思绪拉扯回来。
他根本没认真看,还厚着脸皮点评,“爷,你太极打不正宗喏。”
老头登时吹胡子瞪眼,不服气地撸撸袖子,代劲就胡扯行,四肢完全不协调,赔笑着连连告饶。
风不止,树不静,蝉鸣阵阵,张元宗声音提着,总是不服老。
他连连摇头,“都说你不用总来,我没老到要事事找人帮忙。”
“嘿,您可冤枉人了,我明明是想趁机偷师学艺来的,”代劲挑眉,勾住他肩吹得天花乱坠,“别地儿也没您这技艺值得我偷师啊。”
老张同志面上不显,心里被这一袭马屁拍得通身舒畅,捋了捋下巴尖一撮小胡子,对代劲和颜悦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