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奇怪行径有了答案，代劲顿悟，“你们是在聊这个？”
眼睫撩起望着他，谈珞珞心间忐忑，“不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代劲顷身安抚地捏了捏她耳垂，“本来你们在淮安稍微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他说，“只是我们不愿在我哥面前提及而已。”
直腰眺向天边稀薄的云，星月匿于其中。
“关于他那病，沂清医疗资源要比淮安好些，”代劲轻声将故事补全，“更多是为了让我哥心无旁骛。”
长吁口气，他娓娓讲道，“我爸安排林延来了沂清。”
悲剧，开始了。
林奶奶身体称不上好，乘坐长途飞机有风险，她也害怕离开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面上答应好好的，林延其实有打退堂鼓，但代良压根没再给他拒绝的余地。
形孤影只来到陌生的城市，痛病缠身，每天吃药检查吃药，单人病房一个可以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就是林延最后一段时日。
在沂清的日子，他的病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剧，等医生意识到源头，想把他转回淮安时，已然来不及。
林延四月中旬来到这座城市，六月初离去。
永远的离去。
“我爸，为稳住我哥，把消息瞒了下来，”说到最后，代劲几近无声，“直到高考结束。”
谈珞珞心脏倏紧，隐约明白陈燃一个人生活在沂清的原因。
“其实要说我哥对林延的感情有多深，那也不是，”缓了缓情绪，代劲无味地牵起单边唇角，“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好意化作刀刃。”
“更无法接受挥下这把刀的，是自己亲人。”
心脏扑通扑通重重撞击着胸腔，谈珞珞脑海混沌一片。
好像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没想。
“那他今天……”
“中间发生很多事。”
六月中旬知晓实情，改了志愿。
七月代劲将被关近整月的人送走。
八月底入学沂清。
“等他打听到林延去向，已经十月了。”
静默良久，代劲强作轻松地问她，“问完了吧？”
谈珞珞失神地点点头。
嗯了声以示了解，他眼尾漾开真诚的笑弧，“那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第60章 茶话“他有点好骗。”
“你就那么跑了？”唐棠拎着袋瓜子,咔嚓咔嚓磕掉一颗又一颗，她难以置信，“他这也能让你跑？”
眼睫局促颤了颤,谈珞珞埋头心神不属涂抹着指甲，“他有点好骗。”
月朗星稀，夜风徐徐。
随他话落间,凉风犹如浸透谈珞珞骨髓，指尖都酥麻。
慌不择路，谈珞珞仓惶抬脸望天,僵硬道：“哇，流星。”
半分怀疑也无，代劲本能仰脸去寻。
意外之喜,原并不指望这点儿小伎俩可以骗住人的谈珞珞抓住机会转脸就跑。
动作丝滑宛若德芙。
太好骗了，过程之顺遂,让谈珞珞几度怀疑他是故意放自己离开。
挪吧挪吧贴她更近,唐棠随意卷起瓜子包装袋举止人面前，“详细说说。”
小幅度翘起唇角，谈珞珞不搭理她问话,很是满意地摇摇手指炫耀，“好看么？”
她指甲修剪整齐,裸色混着隐约闪粉的甲油衬得更加莹润粉嫩。
果饮置放于旁边，吴漾顺手拧紧甲油收回原处,而后扒拉出另一瓶递去,不解风情提醒说：“过完瘾记得卸掉。”
撇嘴接过,谈珞珞揣兜里准备等玩够再说。
瞥见她动作，吴漾倒没说什么，有些好奇她打算,“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躲着么？”
“哎，讲清楚，”谈珞珞顿时不乐意，敛眉定定瞧着人，“谁躲了，我没有躲。”
目光掠过睁得圆圆亮亮一双眼，吴漾敷衍附和声，“哦，没躲。”
食指勾着拉环啪嗒拽开，她眼尾擎着浅笑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所以你要和人讲清楚吗？”
蓦地语塞，谈珞珞低头揪扯地毯覆着的软毛，没底气道：“……不知道。”
唐棠并不以为意，半靠于沙发垫开果汁，“别想太复杂嘛，无论他怎么问你就咬死不承认呗，怪他自己记性差，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谁还能清楚。”
“走一步看一步吧，”地毯绒毛被揪得东倒西歪，她又动手抚平，不想再讨论，谈珞珞得过且过地应付过去，扭头看向唐棠，“之前忘记问，你什么时间回？”
经她提醒，吴漾突觉奇怪，“你们不是马上要统考了？还乱跑？”
果汁才灌一半，唐棠险些被呛，匆匆扯过几张抽纸塞她手里，吴漾疑心更甚，但并未追问，“小心点，快擦一擦。”
咳得直冒泪花，唐棠攥着纸巾擦净，勉强平复住呼吸。
“这么大反应？”谈珞珞有些懵，偏头去问，“什么情况啊？”
五指黏黏腻腻布满果汁，唐棠暂时没功夫回她，转脸又问吴漾，“有湿巾吗？”
握住人手腕站起身，吴漾拉着人往卫生间走，“别用湿巾了，去洗洗吧，衣服上都沾到了。”
目光紧紧贴着她们身影，谈珞珞神色肃穆捞过人撂下的瓜子，咔嚓咔嚓磕。
*
是夜。
唐铃端杯鲜牛奶，敲开唐棠房门。
听见动静，唐棠暂且搁置写作业的笔，双手捧过温热的鲜牛奶小心啜饮，她弯眼笑笑，“谢谢妈妈。”
拿纸巾轻轻擦拭掉她唇周白渍，唐铃温和地开口，“糖糖啊，想好报哪个学校没有？”
“还在考虑，”摇摇头，唐棠迟疑少顷，还是讲明道，“但我想回沂清附近。”
动作微滞，唐铃揉吧揉吧纸巾攥进掌心，来回踱着步子，好一会儿方试探问，“你觉得淮大怎么样？”
“淮大？谁？我吗？”瞳孔错愕颤了颤，唐棠忙说，“我不配。”
好笑地搓搓她脑袋，唐铃似嗔似劝，“你成绩又不算差，而且有你睿叔在呢。”
忽而僵硬，唐棠唇瓣张合，嘴边的话吞回肚里，她委婉拒绝说：“不了吧。”
蹲下身单手握住她的，唐铃调侃笑着刮她鼻骨，“你不想留在妈妈
身边呀。”
“不是，”眼睫细微抖着，唐棠半遮半掩地解释，“我只是不太适应这边。”
也不适应你们之间奇怪的关系。
“但在这边，你生活会舒服很多，”言外意藏得深，唐铃并未察觉，柔声与人商量着，“什么都替你安排妥当不好么？”
静默衬托下稍急促的呼吸声尤为明显，她缓了缓，平静反问：“谁替我安排？睿叔吗？”
支着下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唐铃笑言，“不然妈妈嫁她做什么。”
长睫低垂，唐棠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轻唤道：“妈妈。”
约是后知后觉她情绪不对，唐铃抬手抚上人面颊，“怎么了？”
慢慢蹭了下颊边掌心，唐棠长吁口气，掀眼认真地和她对视，“比起我，我更想要你舒心自在些。”
柔婉的眼透出些许茫然，唐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哪儿有不舒心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定了定神，唐棠反握住她的五指，正色说明，“你和睿叔过得不开心，不用考虑我，我不是非要别人替我安排什么的。”
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唐铃明眸缓缓浮现出无奈的笑。
“成天瞎想什么，”探出食指，她轻戳了戳自家姑娘额心，“我和你睿叔好着呢。”
唐棠不想再和她兜圈子，鼓鼓脸，直接道：“你和钟睿好着，那和郑叔呢？”
身形微顿，唐铃眸间笑意变得更为柔和，语气也放得软。
“妈妈不想再和你聊这件事，”她温声问，“咱不提行么？”
唐铃柔软却一意孤行，向来是四两拨千斤挡回问题，想冲她发脾气都没办法。
泄气地垂下脖颈，唐棠指尖似乎也失掉力气，渐渐卸力放开她手。
她说：“要放假了，我想回沂清。”
唐铃眼睛弯弯，“好呀。”
顿了顿，她继续补充说：“我自己。”
眼皮轻微一眨，唐铃笑着点头应道：“嗯，妈妈晓得了。”
*
小臂松松环住小腿，她下巴抵着膝盖，娓娓诉说。
“她再婚时，应该是挺开心，”唐棠困惑地歪歪脑袋，“我不知道怎么又变成这样。”
揪过抱枕一角，她用力捏了捏，“说句不好听的，我不在乎她是变心太快还是其他。”
“只是想不通他们明明没有感情还一直不分开，甚至可以毫无芥蒂接受对方的好。”
放开抱枕接着使劲捶了把，唐棠失落又气闷，“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话停，客厅安静下来。
谈珞珞眼睛转啊转，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
她清咳几声，注意到人都看过来才一本正经道：“据我多年阅文经验猜测，这种情况说不定是合约婚姻呢？先婚后爱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