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落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令她思绪也乱作一团，腾空的小腿晃晃，脚尖轻轻点了下地面又收回，谈珞珞仰起脖颈，眼神直愣愣的，突兀问：“老师，万一我最后的成绩不理想怎么办啊。”
听见话音，她有些错愕。
是她不能再熟悉的音色，是她的声音。
黑亮的瞳微动，谈珞珞恍然，原来，我在害怕么。
害怕无法如愿，害怕让人失望，害怕缥缈的未来。
她问完，陈燃没急着答，沉吟后只舒眉八卦问：“代劲对你说什么了？”
话题骤跳到代劲身上，谈珞珞愣了下，“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忽然想到的而已。”
“还成，”陈燃笑吟吟点头，“至少你们没戆到做那种约定。”
没太明白，谈珞珞眨眨眼，“什么？”
“我们一定要考进同所学校，”他语调平直地随口学了句，“这种。”
“……地质大学是他的梦想又不是我的。”谈珞珞撇开脸略无语道。
手腕搭在她身后椅背放松站着，陈燃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那怎么担心起成绩了，之前和你谈话，我磨破嘴皮子可也没见你在意。”
讪讪地抓把耳稍，谈珞珞垂颈，低敛眼睫，“也不算担心成绩。”
唇瓣微抿了下，停顿顷刻，她鼓鼓劲儿，缓缓开口解释，“今天他走时，和我说下次见。”
下次见是件遥遥无期的事情。
那份不安，曾在他于两座城市间的数次往返中日益消解。
“但我却感觉他离我特别远。”
彼时不安反复，较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我发现，如果他当真决定不和我联系、不和我见面，我好像一点儿可以挽回的办法都没有。”
讲述至此，谈珞珞蓦而止住话头，微压的眼睫窸窣着颤。
“我没什么追求，他就对我说，可以暂且专心提升成绩，以后有足够的底气去选择，但那也好难，”望着膝上交握的两只手，她接又很小声地说，“我追不上他。”
定定注视谈珞珞两秒，陈燃忽说：“你知道的吧。”
她抬眼看去，安安静静的。
“代劲也不是一直就做得很好，”陈燃笑着揭人短，“他叛逆时候做的事，可要过分多了。”
听半截，谈珞珞下意识要启唇反驳，后半句入耳，她方闭紧了嘴。
很难不好奇。
“我离开后，压力全加诸在他身上，别说去找张元宗，出门都困难，”陈燃回忆着曾从各处零零散散听来的消息，“为了让代良松口，从文身开始，之后逃课、早恋，他数着学生手册挨个做，很幼稚。”
“结果没等来代良，倒先等来张元宗要走的消息，知道自己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他才安分下来。”
指骨紧绷，谈珞珞眼睫细缓地扇动。
想起那行杨树峥没能拦下的文身，想起介绍老张时他风轻云淡的态度，想起谈及恋爱他含糊不清的说辞，蛛丝马迹拼凑出个代劲荒诞的少年时。
“扯远了，我是想告诉你，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陈燃肃容敛笑，“没必要追他，追你自己。”
“今天比昨天进步一点，足够了。”
“可我喜欢他，”圆乎的眼睛睁着，谈珞珞十分无辜，“想要离他更近啊。”
神色短暂空白，“油盐不进”四个字临到嘴边，他生生咽了回去。
谈珞珞默默观察着，悄声地笑。
原也不是多忧多虑的人，她敏感有限，被如此一打岔，方才间的消颓便渐趋于无。
只她不依不饶，想故意噎陈燃一下罢了。
但未等她改口解围，那边已整理好思绪，复而开口，“再告诉你个秘密吧。”
“啊？”怔了怔，谈珞珞及时停住话茬，抿紧嘴巴点点头。
不听白不听呐，她晕乎乎的，满脑子今天赚大发了。
“吴漾保送的名额差不多能够确认了。”
眼神噌地一亮，谈珞珞径直转身跪在座椅上，匆匆趴过去求证，“真的啊？”
经她情绪感染，陈燃也忍不住露出笑，多叮嘱了句，“公示前别往外乱说。”
这和怀里揣着张没法用的黑卡有什么区别，谈珞珞急得团团转，但也没办法。
她心底知晓轻重，只得听话应下
，不过临末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我和吴漾私下偷偷说行么？”
轻飘飘递去个眼神，陈燃答都懒得答，径自接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说，“有些事你可能不太了解，吴漾各科成绩都比较平均，学校最开始没准备让她走竞赛，后来空出个名额，才决定先让她顶上。”
“数竞题和高考题之间的差距挺大，谁都没对她敢抱有多大希望，但她做到了。”
谈珞珞摇头晃脑，并不意外，“那当然啦，她可是把能利用的时间都用上了，看书刷题几乎没停过。”
语落，她动作凝滞，模糊意识到陈燃想说的话。
“所以，”陈燃笑笑，未再多言，“先不要问做不到怎么办，努力做了再说。”
瞧着他静默少时，谈珞珞认认真真承诺，“我知道了，老师。”
我会好好学的。
不仅是因为代劲。
难得在课外讲这么多话，陈燃嗓子有些疲，捏着喉骨随声抱怨，“喏，不禁止你们早恋能行么，成天的鸡毛蒜皮、胡思乱想。”
慢腾腾翻坐回去，谈珞珞眼睛滴溜溜转，聪明地保持安静，没去解释。
“不过，”陈燃倏又停下动作，“你真的不用纠结。”
“要我说，现在这个节点，你们就应该分开段时间，各自理一理，省得再上头来劲，但如果以后代劲真像你说的那样做了陈世美，帮理不帮人，你来找我就是。”
他扬起眉眼，“他总归躲不掉我。”
谈珞珞瞬间仰脸望去，黑眸亮晶晶，扑闪扑闪的，“哇，老师。”
瞄眼时间，陈燃及时打断她未脱口的奉承话，拍拍人后脑勺招呼道：“挺晚了，走吧。”
此时此刻她班主任令人倍感亲切，谈珞珞背着手蹦蹦跳跳跟在人后面，放松地和人闲聊，“老师，其实元旦那次是我让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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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知道啊？”
“那您不让人见我就不见了，”谈珞珞忙小跑行至他身侧，歪着脑袋对人嘟嘟囔囔，“和他生气做什么。”
“还护上了，”陈燃脚步微顿，瞥她，“敢情我刚才话白说。”
谈珞珞缩缩脖颈，不敢呛声了，“……我记着呢。”
说记下是真的记下了。
吴漾第一阶段集训结束回校那天，孟初把人压在门口，冲教室里扬扬下巴，悄悄问：“哎，你是是指点她啥了？”
目光在室内扫过圈，吴漾依旧不明所以，“什么？”
伸出拇指朝谈珞珞方向晃晃，她感慨，“最近学习势头正猛呢。”
眉尾一动，吴漾和人道了别，抬腿往座位走。
孟初确实没夸大，她同桌少见的课间也安安分分在刷题。
眼睛稍弯，吴漾捏捏人耳垂。
抬脸见是她，谈珞珞将要蹙起的眉霎间舒展，“你真来啦。”
偏开脸咳嗽了下，她吸吸鼻子方继续道：“刚我听班长说你今天回，还以为开玩笑呢。”
察觉她不对劲，吴漾没即刻搭话，摸摸她耳侧，接而拿掌心贴她面颊。
冬日教室向来闷，但谈珞珞这也闷得太不正常了。
“怎么啊？”谈珞珞尚且还懵着，由她动作。
翻手覆上她额心，烫得厉害，吴漾眉头越皱越深，“谈珞珞，你在发烧，自己没感觉吗？”
经人提醒，她才怔怔地摸向额头，“没啊。”
第70章 撒娇“我跟你走，还是你跟我走。”……
接到陈燃电话,谈珂匆匆与导师请了假便往医院赶。
找到人时，陈燃领着谈珞珞将将离开诊室。
粗略打量过去，见妹妹脸色并不算太差,他才稍稍放下心，迈步寻过去。
和陈燃打过招呼，谈珂随即低颈望向谈珞珞,轻声问：“头疼没有？”
晃晃脑袋，她乖乖道：“就有点儿咳嗽，没其他感觉。”
眉梢微扬,谈珂没说什么，拿过她手中的检查报告翻看。
扫个半截他便停了下来，屈指径直敲向人额头,“得，流感烧到三十九度还没感觉呢,你能感觉出什么。”
懒得再听谈珞珞扯,他又侧脸询问旁边，“医生怎么说？”
单子移交给对方，陈燃将医嘱转述了遍,“让先吃药看看情况，如果一直不退烧,得再来输个液。”
“行，那我领她去拿药吧,”接来处方,谈珂颔首道谢,“辛苦您跑一趟了。”
“应该的，”陈燃笑笑，改而面向谈珞珞叮嘱,“跟你哥回家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些再回学校，不用急。”
嗯声应下，谈珞珞莞尔与人道别，“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