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燃离开，谈珂手搭去谈珞珞肩头，推着人边走边问：“晚饭想吃什么？”
眼睫忽顿数秒，她闷闷答：“鸡翅、虾滑、排骨。”
“行，”谈珂摸出手机点外卖，“就喝粥了。”
谈珞珞抬脸瞧他，“干嘛问啊你。”
“生病就吃点清淡的吧，”付完账，谈珂收起手机，拍拍她脑袋解释，“待会儿我还要赶回三院，先将就将就，等你病好再说呗。”
谈珞珞哼哼唧唧不太情愿，但她也清楚不好妨碍哥哥实习，勉强允了声，“好吧。”
*
落座输液室，护士着医疗车靠近，见附近没有其他人在，关心地问道：“你哥哥今天没陪你吗？”
手腕被勒紧，药液经棉棒在手背处涂抹成片，冰冰凉凉的。
谈珞珞盯着护士姐姐动作，答话答得心不在焉，“好像有工作，刚刚被叫走。”
流感迟迟没有好转，但谈珂医院事情忙，总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索性近几天上班时将她接来三院输液，距离近多少放心些。
“来，握拳，”小声示意过后，护士边扎针边和人继续聊天，分散她注意力，“那你有的等，周主任轻易不放人。”
正因为手机的事情和谈珂闹矛盾，谈珞珞不乐意听这话，瘪瘪嘴故意说：“才不等他，我自己坐公交回家。”
护士瞧她，“和你哥哥商量了？”
她理直气壮，“没有。”
“那可不行，走的时候要知会你哥，别让他担心，或者你来护士站说一声儿，不能不声不响走啊。”
“行了，”讲话的功夫，护士已做好收尾，最后确认过输液速度，她揉揉人脑袋准备走，“这瓶输完还有一瓶，你自己注意点儿，及时叫人来换。”
“好，谢谢姐姐。”
一瓶挂完要半个多小时，谈珞珞发了会儿呆觉得无聊，慢吞吞从书包里摸出耳机戴好，打开平板看网课。
耳机内声音缓而慢让人昏昏欲睡，谈珞珞今天起得又早，没一会儿就倒在椅背上迷迷糊糊打起盹。
正值流感高发季，输液室人来人往，待一节课结束，耳机声音停止，室内窸窸窣窣的声量变得明显，谈珞珞随即转醒。
下意识抬了抬肩，她方察觉不对劲。
消毒水夹杂着薰衣草的皂香萦绕于鼻间，是熟悉的味道。
心跳蓦地空掉拍，谈珞珞复而掀眼，坐正身子。
“小心点手
，”留意到身边人动作，代劲匆匆停下视频，伸手按住她手腕，等确定她不再乱动才又放开。
刚睡醒，脑袋尚有些发懵，谈珞珞直愣愣盯着他，说不出话。
指腹落向她微印着红痕的脸侧，瞧人呆呆的，代劲没忍住挑眉笑，“睡够了？”
眼睛眨巴眨巴，谈珞珞依旧望着他沉默。
直被人盯得耳根起烫，代劲不自在地捏她脸，“干嘛。”
似乎被捏疼了，谈珞珞突然扁扁嘴，藏去他颈间蹭啊蹭，好久又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陈燃说，你因为生病，三天没去学校了，”眼睫低低垂落，代劲注视着身前人，一边控制着她输液的手背，一边有下没下地轻拍她后颈和她讲话，“怎么没和我联系。”
“谈珂好烦人，不让我碰手机，”从他怀里抬起颗脑袋，谈珞珞皱巴着脸冲人抱怨完，接又重新埋回去，换了副黏糊糊的腔调，“而且，你也要上课么。”
听起来倒挺贴心，代劲牵唇笑笑，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撩眼看向挂瓶，“还要输几瓶？”
抱紧人手臂，谈珞珞懒洋洋窝去他怀里，“就一瓶了。”
偏头轻轻挑动人耳垂，代劲低声和人商量，“输完送你回家？”
下巴抵上他肩头，谈珞珞耷着眼尾和人对视，“想去外面玩。”
“你哪来的劲？”眼瞅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代劲好笑劝了句，“等你病好，想去哪都成，行不行？”
“你和谈珂一样敷衍我。”谈珞珞嘟嘟囔囔往他怀里钻，不想听。
“没有敷衍，”思索少顷，代劲朝后撤了撤身，将小指递去人面前，“拉勾。”
注视过会儿面前的手指，谈珞珞紧又仰脸，目光挪向代劲含笑的茶褐色瞳眸。
没得到回应，他歪歪脑袋，“不要？”
低头抿掉唇边笑意，谈珞珞伸手搂住代劲腰把人捞回来，重又躲进他怀里，“不要。”
随她作为一通，代劲没敢随意动，只有指腹贴去她耳后刮了刮，温声承诺，“没关系，我会记得的。”
“嗯哼。”尾音略扬，是难以掩饰的好情绪，像朵轻飘飘的云氤氲在心间。
甩甩脑壳将云朵打散，谈珞珞想起来要关心代劲，“你请假来的吗？能待多久啊？会不会耽误你事儿？”
“今天不是周六么，不耽误什么，”先行答过两个问题，他顿了顿，复又开口，“但时间合适的航班只有明天上午，待不了多久。”
听完，谈珞珞缄口未语，却悄悄将他腰侧的衣料攥紧了些。
空气凝宕，代劲不想人总闷着，缓声起了个话头，“再睡会儿？”
谈珞珞摇摇头，“我不困了，陪陪你。”
“乖喏，”她眼底隐有青黑，状态称不上好，代劲想让人多休息会儿，“再睡一觉，睡醒就回家了。”
“不要，不想睡觉，”环紧他腰，谈珞珞委屈巴巴地念叨，“我每天有睡好多，可睡不好，头晕，浑身没力气，嘴巴里也苦，吃不下饭。”
喉结滚落，代劲张口旋又闭紧，心跳一下接一下地催促，他却没办法轻易讲出安慰的话。
“我二模成绩下来了，比一模进步好多名。”也不在意他是否接话，谈珞珞想到哪说哪，不愿让人再提起将才的话题。
单薄的眼皮翕动，起落间掩没眸光，代劲神色松动，低声道：“侬结棍喏，宝宝。”
碎碎念停下，谈珞珞忽掀眼睫，定定瞧他。
以为人是没听懂，代劲又解释，“夸你厉害呢。”
鼓鼓脸，谈珞珞抓着他手腕小幅度荡，“不是这个。”
稍加思考，代劲扬了扬眉尾，试探道：“宝宝？”
眼睛骨碌碌转走，她偏身躲开他视线，唇边的弧度压也压不住。
代劲侧脸追她，“你乐什么？”
谈珞珞绷着笑，继续躲，“没乐。”
“没有吗？”
“没有没有没有。”
“不闹了，”怕她扯到输液管，代劲叫停让人坐正，随口询问，“不想睡，那我陪你把网课看完？”
低头拿过先前搁置在旁的平板，他打开，示意人解锁，“我来之前你在听的那个。”
拖拖拉拉接过平板，谈珞珞挨个数字往上输，时不时瞥旁边一眼。
撑着额角看人磨蹭了阵儿，代劲笑话她，“现在不乐了？”
“乐。”冲人咧咧嘴，谈珞珞找出视频课，朝代劲的位置挤了挤。
手指一点接一点接近他手边，而后悄悄将人手机压在掌心底下，她笑得真心许多，“你和我一起听呗，不可以顾别的。”
目光短暂在人指间停过瞬，代劲眉眼一弯，旋即偏开脸，“嗯，听。”
“谈珞珞，”食指勾勾人下巴，他忽然问，“有在听吗？”
“按时吃药，注意忌口，在学校也要好好吃饭，”谈珞珞兴致并不高地复述了遍，“我都记下了。”
“好乖。”代劲弯腰与人对视，朝她松快笑笑。
别开脸，谈珞珞阖紧下意识微张的唇口，嗯声应过后便垂着脑袋踢他脚尖，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早春时节的阳光总是暖的，尚裹有凉意的风轻摇树梢，偶有些许片匿于阴影的新叶短暂跃至阳光底，复又被挪走。
“那，你回家好好休息，”代劲拨拨她头发，“我走了？”
听见问话，谈珞珞倏而抬起脸，扯住人衣角不放，拧眉瞪他。
代劲佯作不懂，眨眨眼故意问，“怎么啊？”
谈珞珞眼睛睁得更圆，“你还问？”
侧颈笑了声，不再闹人，他颔首顷身，认真解释说：“我也不想走，但你得回家歇着。”
措辞少时，谈珞珞开口，“家里就我一个人，不想回。”
话落，她收紧掌心的衣角，偷摸撩起眼皮瞄向代劲，等人回应。
睡觉不睡，回家不回，代劲抬眉揶揄，“总觉得你今天在成心和我唱反调。”
谈珞珞老大不乐意，“刚刚你还说我乖。”
“乖的乖的，”代劲按捺住笑给小狗顺毛，接着方才的话题问，“叔叔阿姨呢？”
重新打起精神，谈珞珞圆眸扑闪扑闪望着他，“年后又赶回去工作了。”
“我在医院都陪你了，你应该礼尚往来啊，”怕代劲再要走，她一本正经教育说，“做人还是要礼貌点儿。”
笑开，代劲屈指敲她脑壳，“礼尚往来是这么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