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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莺_炩岚【完结】(107)

  但她当婢女时也这样,故而没什么不习惯的。

  祝无执登基为帝的消息传到沧州,已经是一月初了。

  那天听到消息,她有些震惊,仔细想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从能力而言,祝无执两载复仇雪恨成摄政王,手握大权。从功绩而言,他御驾亲征打退辽人解代州之围,又收复燕云七州,且选贤任能平定岭南叛乱。

  他的确是天生的帝王,足够心狠薄情,也足够有才智。

  温幸妤每每想起他,都会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好在那场噩梦已经远去。

  她觉得祝无执都当了皇帝,必定会充盈后宫,早日开枝散叶,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执着于她这个平凡且出身卑微的农女。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觉得能重操旧业制香卖,多攒些银钱买个好点的宅子,带着覃娘子和巧娘一起过好日子。

  温幸妤把想法给覃娘子和巧娘提了,又买工具材料做了点熏香给二人看,最终三人一拍即合,决定把绣坊另外辟出一块位置来卖香。

  哪怕多年未碰熏香,温幸妤只花了几日,就慢慢熟练。一月底时,她卖的香在沧州有了一定的名气。

  二月初,温幸妤另外买了个一进宅子,三人终于不用蜗居在小小的绣坊后寝。

  日子越过越好,温幸妤披着裘衣坐在门槛上,手捧沧酒,望着院落中如盐细雪,神情柔和松怔。

  俄而,她低头看着碗中浑浊的酒液,一滴泪落在当中,溅起一圈涟漪。

  战战兢兢两年多,如今他做了皇帝,总算不用再担惊受怕。

  此后山长水阔,她和他彻底成了陌路人。

  温幸妤拢了拢衣襟,仰头喝下温热的沧酒,热辣的气息划过肺腑,她头一次觉得好畅快,好轻松。

  雪埋大地,孕育生机。

  *

  二月初,朝堂彻底平稳。

  祝无执下朝正欲前往拱垂殿处理政务,曹颂疾步走来,带来了一封来自同州的信。

  是李游寄来的。

  祝无执一目十行看完,捏着信纸的手指骨节发白。

  信上说,同州白水县县令下令整顿当地乱葬岗,有人意外发现胡杨村后山一处偏僻角落,竟出现了几年前探花郎陆观澜的墓碑。

  胡杨村村长吓得不轻,赶忙上报,故而被李游安插在同州的属下得知。

  李游赶往同州,废了不少力气,才顺藤摸瓜,知晓当时深夜偷偷上山埋骨灰的是潮州来的镖师。

  可惜岭南战乱,镖师不知去向,故而无法得知温幸妤是否还留在那。李游现已赶往潮州探查。

  祝无执紧紧盯着信纸,目光几度变幻。

  曹颂小心翼翼询问,祝无执回过神,咬牙切齿冷笑:“真是为难她了,为了躲我,竟跋山涉水去了岭南。”

  祝无执心底心恨又欣喜。欣喜温幸妤或许还好好活着,又恨她为了躲自己跑那么远。

  一想到她,祝无执就心绪纷乱,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他后悔自己没去岭南督战,猜测她会不会死在那,又猜测她或许已经为躲避战乱去了别处,甚至嫁为人妇,背叛了他……毕竟她一向喜欢沾花惹草,不守本分。

  思及此处,他眼神变得森然,心说她若敢再嫁,就亲手把她那奸夫当她面活剐了。

  68

  第68章

  ◎寻到◎

  曹颂送信来的时候,祝无执正坐在仁明殿的书案前,手中把/玩着个泥人,案上还放着另一个,微微出神。

  那是当年七夕夜,两人在御街摊子上买的。泥人已经有些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出两人的样貌,那摊贩手艺不错,照着温幸妤模样画的那个,眉眼栩栩如生。

  当初说“你拿着我,我拿着你,便能时常看见对方”,而如今两个泥人却都在他手中,只有他看着她。

  温幸妤当真狠心,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祝无执摩挲着泥人,竟没发现曹颂来了。

  曹颂轻咳了一声,拱手行礼:“陛下,李游来信了。”

  祝无执这才回过神,把泥人放下,示意曹颂拿过来。

  两封。

  祝无执看着两封信,眉头一皱。一封信就能说清的东西,为何寄两封?他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拆开第一封。

  李游顺着线索找到沧州清远,住店时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他立马意识到可能是温幸妤做的,询问客栈掌柜后,暗中找到香坊,确定了香坊老板周莹,就是温幸妤。

  向沧州百姓打听后,得知温幸妤把熏香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过得还算不错。

  看完信,祝无执既欣慰又怨愤。这个没心肝的,仿佛分开后心绪不宁、留在原地的只有他。

  紧接着,他停顿了好一会,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他不免想,李游分两封信寄,定然是出了什么意料外的事。温幸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受了人欺凌,亦或者她…嫁人了。

  心绪愈发不安,手心竟都出了一层汗。

  他捏着信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少顷,终于两三下将信拆开。

  祝无执扫过信纸上的字,捏着边缘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神情寸寸凝固阴森。

  曹颂迟迟没听到陛下开口,正欲开口询问,突然一声巨响。

  书案被一把掀翻,重重倒下,笔墨纸砚奏章通通落在地毯上,墨点飞溅,那张信纸飘落在地上,晕染几团像血点般的墨迹。两个泥人也滚了很远,齐齐碎裂开。

  祝无执扶着圈椅扶手,剧烈喘息,手指仿佛要嵌入到木头中。他感到一种疯狂的愤怒攫住了他,几乎要把他撕碎。

  信纸上的字像虫蚁一样包裹着他,啃食着他,直到他彻彻底底明白,温幸妤这个狠心的女人,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从头到尾都没有!

  她欺骗他,戏弄他,甚至心狠到杀了他们的孩子!

  祝无执死死盯着地上的泥人,眼前阵阵发黑,喉间血腥气上涌,几乎站不稳。

  曹颂担忧上前,就见祝无执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爆发出一种可怕的、疯魔般的冷笑,神情骇人:“朕要亲自抓她回来,将她碎尸万段。”

  既不爱他,那便死了罢。

  *

  二月底,本该是万物生长的暮春时节,沧州却忽然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

  街上雪落了一层又一层,有些地方甚至能没过小腿到膝盖。刚生出的嫩草绿芽,还没来得及长高,就被春雪冻死。

  覃娘子前几日收到大哥的信,说幼子成亲,遂覃娘子带着巧娘去参加宴席。

  铺子离不开人,温幸妤一个人留在清远照看生意,等她们回来。

  傍晚时温幸妤关了铺子,撑着伞走到街边一家宋嫂羊羹,就这饼子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羊羹,又去酒肆买了一壶沧酒,才慢悠悠往家走。

  沧州的日子很平凡安稳,这是温幸妤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走回家,点了灯,又燃好炭盆,坐在小杌子上烤火,顺手把酒温好,悠哉哉看着窗外的雪,小口小口喝着,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沧酒味道香醇,稍微有一点辣,温幸妤最开始喝不惯,后来也跟这边本地人一样,天冷的时候喜欢喝一点暖暖身子。

  沧州的雪夜很冷,温幸妤沐浴过后飞快上/床,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里,打算早早入睡,明日还得去花草铺子买做香的材料。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肆虐,她缩在被子里,不知躺了多久,却怎么都睡不着。

  温幸妤正翻来覆去换姿势,忽而听到屋门被人敲响,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她心头一凛,心想该不是什么强人盯上了她,趁着夜里行凶。

  她吞了口口水,轻手轻脚爬起来,从床头边的矮柜下拿出藏好防身用的菜刀,缩回床里侧,紧紧盯着屋门。

  窗外的雪光投进屋里,落下惨淡的色泽,她眼睁睁看着一柄雪亮的剑竖插/入门缝,剑尖挑开门闩。

  门倏地被风吹开,冷风夹着细雪灌入门内,她用手挡了挡,抬眼看去。

  只见那人一身与雪同色的狐裘,提灯立在门外,眉睫结霜,满目偏执疯狂。

  “找到你了,温、莺。”

  一字一顿压抑着怒火,比漫天风雪还要阴冷,令她血肉寸寸僵硬,遍体生寒。

  祝无执站在门口,死死盯着蜷缩在床角的女人,上前了一步,又生生顿了脚步。

  来沧州的路上,他无数次想要怎么狠狠惩罚她,想着如果她给不了好的解释,就将她亲手杀死。

  可当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翻涌了半个月的滔天杀意,尽数消散。

  他忽然不想杀她了。

  祝无执站在门口,想让温幸妤主动上前解释,哪怕借口再蹩脚,只要她乖乖跟他回去,那他就大发慈悲,既往不咎。

  半晌,久到屋里的炭盆被冷风熄灭,温幸妤都没有动。她手中握着刀,脸色惨白,眸中只有不可置信的恐惧。

  祝无执怒不可遏,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他扭头看向门外,李游和曹颂便提着灯进屋放在桌上,又点燃了高几上的油灯,而后退出去,阖上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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