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中尽是漠然:“我离京时去看过,好像疯了,对着墙痴痴笑,一会儿叫辰景,一会儿叫玉徽。”
“辰景?玉徽?她为何要唤他们两个?”姜姮很是诧异地问。
顾时安不愿背后说人私隐,只道:“我顺手查了一下,查到些不为人知的事,但由我说终归不妥,若是将来有机会,让他亲口说给你听吧。”
顾时安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姜姮的心情蓦然低沉,又觉得好笑,夫妻近十年,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梁潇,他身上永远那么多秘密,像蚕丝,扒完一层还有一层,重重叠叠,把芯子遮得严严实实。
说起来,梁潇已经自她身边消失近一个月了,虽然她不信他会就此转性不给人增添烦恼,但还是抱着点侥幸,也许他就是想开了不再就纠缠了呢。
两人各有心事,棋也下得稀里糊涂,下到最后菜鸡互啄,两人都很无奈。
终于捱到天黑,顾时安领着姜姮走出了书房。
夜幕下的东临山内外悄寂,因经过一番血洗,四处弥漫着哀戚,进进出出的众人脸上都挂着丧气,看得人心里沉闷。
顾时安走到院子里,立即有暗卫聚拢过来,黑夜中行如疾风,快如魅影。
他吩咐:“你们仔细回忆昨夜打斗的场景,把那些刺客经过的地方撒上磷粉。”
暗卫行事利落,很快便办好。
几条蜿蜒岔路交汇,如萤火幽光,在阒黑夜色里熠熠闪烁。
顾时安站在高耸的假山石上俯瞰,冲身边的姜姮问:“你可看出什么了?”
姜姮眉宇微皱,“他们很少走弯路,是从山口直奔向山长的书房。”
虽然并不是绝对的直线,但想来过程中遇上了抵抗,因为打斗而被迫弯折行进的方向,但总体而言,还是目标明确的。
好像早就知道顾时安就在徐崇山的书房里。
“终于发现了,可真是不容易。”
一道清越的嗓音自他们身后飘过,姜姮头皮一麻,回身看去,果真见到梁潇揽袖款款走来,一袭华美的织金鲛绡纱袍,身后跟着姬无剑和虞清。
这会儿倒是不装穷不装可怜了。
梁潇就跟没看见姜姮似的,径直走到顾时安面前,十分笃定道:“这东临书院里有内奸。”
第103章 番外:吃醋
姜姮注意到身侧的顾时安,他垂于袖下的手蓦然紧绷,指骨凸起泛白,可是没有反驳。
梁潇仰看漫天繁星,话音慢条斯理:“顾相,现如今不是发呆的时候,而是要快速下令,封锁东临书院。”
顾时安袖下的手缓缓合拢,攥得咯吱响,却没有多言,快步离开,不多会儿暗卫便守住了东临山的各个通道。
姜姮还站在假山上,山下的梁潇身形秀拔,柔软纱袍委顿在地,皎皎月光泼洒在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络。
他背对着姜姮,没说话,也不肯离开,像是在赌气的孩子。
不知为何,刚才还揪着颗心的姜姮在见到他后反倒轻松了,好像下意识觉得,游荡于世间的魑魅魍魉都不会是梁潇的对手。
沉默良久,还是姬无剑先开口:“既是有内奸,怕是山上也不怎么安全,天色已黑,娘子也不便下山,不如到我们那里暂居一晚吧。”
虞清探出个脑袋解释:“山长给我们在山后安排了几间厢房。”
姜姮低头不语。
梁潇腔调怪异道:“有什么不安全的?人家是冲着顾相来的,不安全也是顾相不安全,除非是要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不然哪里来的不安全?”
这话醋劲太大,连虞清那愣头青都嗅出来了,缩脑袋偷笑。
姜姮烦闷地把头扭到一边,极不愿与这个人搭腔。
幸好顾时安很快去而复返,走到姜姮身边低声道:“厢房已经安排好了,去歇息吧。”
姜姮想跟着他走,刚抬起步子,忽的袖子一紧,低头看去,披帛被夹在了假山石缝中,姜姮用力拉扯,非但没拉扯出来,反倒听见嘶嘶披帛绷不住将要裂开的声音。
顾时安拦住她,轻声道:“不要使蛮力。”
他撩开袍裾,蹲下身,顺着石缝的方向把披帛一点点得往外拽,终于全都拽出来,要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向后仰倒,姜姮下意识拽了他一把,两人磕绊着抱在一起,险些从山上歪下去。
勉强站稳,姜姮还抓着顾时安的手。
她越过顾时安的肩膀看见梁潇正偏着身子在看他们,虽然长夜阒黑看不清神情,但无端有种沉沉压迫的感觉。
她霍然松开顾时安,道了声“小心”,拎着裙纱小步挪腾着下山。
顾时安很快跟在了她的身后。
眼见两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廊檐瓦舍之后,虞清先沉不住气,凑上前来叫唤:“这算怎么回事?”
梁潇斜眼睨他:“你刚才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时怎么不说?”
虞清想要回嘴,但见自家公子一副阴煞罩顶火气冲天想要找茬的模样,讪讪闭回去,退到姬无剑身后避祸。
姬无剑到底老练,道:“没事,娘子不可能离开槐县的,顾相不可能永远都不回金陵的,他们没得戏唱。”
理是这个理,可梁潇一想起刚才两人拉扯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模样,就莫名来气。
他将鲛绡纱袖甩得涟漪荡漾,阔步走回后院厢房,终究还是不放心,吩咐虞清:“派人保护姮姮,还有,不要叫她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