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二
三两知己好友， 一桌好酒好菜，挂了满檐满树红纱灯笼，便算作是成亲。
林丰与聂青遥还是闹哄哄的， 两个人?在席间拌嘴， 陆衡吵吵嚷嚷地要与谢灵殊喝个痛快， 却总被辛黎打断。
辛黎一门心思帮谢灵殊挡酒， 谢灵殊却也并不阻拦， 一手撑着?下颌笑盈盈的， 半晌不动。
他侧过眼， 满院明亮的灯火之下， 他身旁的姑娘红衣乌发， 鬓边的金流苏晃啊晃， 在她白皙细腻的颈间投下一道影子。
她的双颊发红， 不知是胭脂还是酒意上浮：“你一口酒都没有喝。”
这?很奇怪。
陆衡送的昆仑山佳酿， 他竟碰也不碰。
谢灵殊身上的旧伤经年， 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痊愈的， 故而他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但?唇上终归是有了几分血色， 旁人?还在笑闹着?， 他凑近她的耳畔：“小蝉难得?饮酒，你我今夜， 总要有一个是清醒的才好。”
他故意顿了一下，瞧见她因这?番言辞里勾缠的隐秘暧昧而双颊泛红，他眼睛微弯，才慢慢悠悠道：
“否则你若醉了， 谁来照顾？”
辛婵反应过来他又在故意捉弄。
“辛婵姐姐，我和林丰祝你们百年好合， 不，千年，永远！”聂青遥忽然拉着?林丰站起来，端着?酒杯，“希望来年我与林丰成亲时?，你们也能到?我家去，好吗？”
林丰脸颊红红的，笑容腼腆，静听着?聂青遥说话，他也不插嘴了，只是期盼似的看着?辛婵与谢灵殊。
“好。”
辛婵举杯，抿唇一笑。
谢灵殊虽不言，但?却也举杯相迎，眼含笑意。
聂青遥与林丰开开心心地坐下，又与陆衡，辛黎两人?谈笑起来，晏如则将?一只木盒推到?谢灵殊面前，见他薄薄的眼皮轻抬，晏如才道：“你兄长托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听他谈及兄长，谢灵殊眼睫微动。
“他自愿入神殿受罚，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九重天所有如他一般以自身偏见而铸成傲慢执念的神仙，灵殊，他开始明白你了。”
即便谢灵殊不说话，作为他的好友，晏如也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谢灵殊扯唇，到?底不言，却捏起酒盏，朝他轻抬下颌，慢饮一口。
辛婵喝醉了，他们说什么她也听不太清，聂青遥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时?候，她的额头也抵上桌沿，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热闹不再，整间院子寂静下来，夜风吹着?树叶沙沙不断。
一双手捧起来她的脸，她勉强睁起眼睛。
衣袍殷红的青年用?指腹轻轻地摩挲她额头那道浅浅的红印子，慢慢地，又摸向她的眼皮。
有点痒，她忽然笑了一声。
谢灵殊的眼睛微弯，正欲说些什么，她却抱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她很少会这?样黏人?。
尤其清醒的时?候，她总不愿乖乖承认自己心里所想的事。
“我从?前给你酒喝，你总是不情愿，怎么今日却自己喝醉了？”谢灵殊轻抚她的后脑，垂下眼帘。
“开心。”
她好一会儿才仰头望他：“真的很开心。”
她如此认真的神情，令谢灵殊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半晌，他握住她的手：“小蝉可要与我去个地方？”
“嗯。”
辛婵点头。
禹州城的夜市已开张，才吃过宴席的姑娘竟还吃得?下一碗馄饨，一块炙牛肉，一支糖葫芦。
谁也没有注意到?从?热闹街市穿行而出，走入一片浓荫之下的两道身影化为点滴流光转瞬掠入茫茫夜幕。
此时?不是夏季，但?寂寂山野间，湖面藕花浮动，星子般的流光从?谢灵殊的衣袖间流淌而出，落入湖面转瞬化为一只乌蓬小船。
渔灯摇摇晃晃，倒映粼粼波光。
微凉的夜风拂面，辛婵被他揽在怀中轻盈地落在船上。
“我是在这?里捡到?小蝉的。”
再不用?受伏灵印所制，曾经要花上些时?日才能从?禹州到?烈云城，但?如今于谢灵殊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只是烈云城再不是当初的烈云城，隐在这?片永夜之间，轮廓残损。
“差一点，就错过了。”
他回过头来，望着?她说。
辛婵慢吞吞地挪到?他身边，湖水浸湿了她的鞋袜，她也满不在乎，双腿晃荡着?：“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以为你也想要娑罗星，可是原来，娑罗星也是你给我的。”
不惜化身为馥玉楼的掌柜简夫人?，早早地布局谋划，等着?予明娇将?她送到?他的面前，等着?她不甘为替身而投湖自戕。
他早知水下有娑罗星，早已安排好一切，指引着?她找到?娑罗星，以此来对抗她体内残存的魔灵。
然后等着?她，从?水中抓出她。
“我找了它很久，可原来，你离它这?样近。”谢灵殊任由衣袂浸润在水波之间，又浓又长的眼睫微抬：“小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辛婵不知道他孤身一人?游走人?世的那些岁月究竟有多么漫长，即便好多的记忆回笼，也拼凑不出太多有关?于他的事。
可她知道，他的那些年，一定比她的那些记忆更漫长，更痛苦。
“你有好多的事，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