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皇后来探望,她深知圣上的心病,便劝说:“若是为着立储一事同臣子们置气,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陛下应该知道的,臣子们这么逼着陛下早立储君,也是为了整个朝堂好。陛下您当年也是披荆斩棘杀出的一条血路,这才走到了今日,应该知道,国一日无储君,便会有一日的祸端。不论是楚王还是魏王,或者是下面的几个皇子,都各有优势,您迟迟不定储君,难道他们心中就不会多想吗?”
“都是龙子,又皆非嫡出,谁又能服谁呢?这个时候,本就该陛下亲自站出来做出一个定夺。陛下亲自点一个太子,也好绝了其他皇子的心。若日后再有谁有不臣之心,那也是乱臣贼子,讨伐起来也名正言顺。”总之皇后所言,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言语间并无偏袒哪位皇子。
萧奕今日早朝上同群臣争执时是气,但事后冷静下来自己细细想,又觉得他们说的未必不对。
如今又再听皇后这样的一番言谈,萧奕自然心中也更有了主意。皇后无子,她所言定是没有私心的,所以对于皇后干涉朝政,萧奕素来能够理智对待。
此番见她侃侃而谈,句句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免也一时感动,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皇后的手。
季皇后面色平静,只是微微垂眸,目光在二人交叠的双手中略落了下,之后又抬眸,继续看着眼前的这个天子。
“梓潼为朕的一片心,朕是明白的。其实不是朕不愿早立储君,只是……只是朕也有担忧在。怕,怕日后外戚干权。”这句话一说,皇后就心定了,也知道天子心中还是最属意魏王的。
所以,皇后也就挑明了问道:“外戚?陛下心中是最属意魏王的吗?”
“嗯。”已到这一步,储君是不得不立了,萧奕便也不欲再同皇后打哑谜,他承认道,“魏王灵秀聪慧,这几年朕交给了他几件差事,他无一不办得妥当得体。从前还顾忌着他年纪尚幼,怕不能兜住事儿,但如今看来,还是朕小瞧他了。如今他行事越发得体周全,是深得朕之心。”
说起这些来,萧奕眼中是有光的。
尤其是最近,父子更加冰释前嫌了之后。
到底是血浓于水,即便他心中再恨自己对不起他母妃,可父子血脉是难以割舍掉的。萧奕每每思及此,都会心中更偏疼他一些。
皇后心中其实也更属意魏王,不谈她当年同贵妃的感情,就说出身,他出身也是要好过楚王的。
裴家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何况,当年宸妃还是先齐王府细作的身份。
她这个中宫皇后无所出,几位皇子中,论起名正言顺来,魏王自然是排在第一个的。
但皇后也不说他对魏王的偏爱,只是附和着天子道:“陛下所虑极是,臣妾也觉得魏王近来越发有长进了。”
自然也会顺带再夸楚王几句,她说:“楚王虽比不上魏王,但也敦厚宽仁,也待臣妾十分孝敬,日日过来请安问好。”
萧奕叹道:“这个孩子心是好的,只是的确缺了点理政的才干。”
季皇后便趁势说:“臣妾也觉得楚王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但孩子心再善,若有人常挑拨,怕也会渐渐误入歧途。臣妾就觉得,日后不论怎样,万不能影响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才好。”
萧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郑重点头:“皇后提醒的是。”
第一百三十章
孩子自然都是好孩子,本性是单纯的。楚王和魏王两个,虽非同母所出,外祖家也多有争执,但从小到大兄弟二人交情还算不错。
正如皇后所言,再好的孩子,也耐不住常有人在其耳边挑拨吹风。届时,生了野心,存了恶念,再想调和,怕就迟了。
萧奕思虑再三后,心中也有了定夺。之后再上早朝,群臣们再力劝趁早立储时,萧奕反应倒也没从前那么激烈了。也会顺着臣子们的话,说储君的确乃国之根本,他会好好考虑,争取尽早定下东宫人选。
萧奕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之所以没有立刻就颁布立谁为储君的旨意,也是怕决定做得太急太匆忙,反倒会惹得楚王一党人不快。就这样徐徐图之,慢慢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最终也好接受。
但天子越是如此,也就越让两位亲王身边的辅臣着急。之前是天子不愿立储,大可以一直打拉锯战,左右最坏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坐上进东宫那个位置,就这样一直耗着彼此。
可如今,天子有了立储的心思,那么,即将有的,就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
要么入主东宫,日后君临天下。要么,就灰溜溜的离开京城,去到自己的封底,之后一辈子都再回不得京来。
较于魏王府的幕僚,楚王那边的人会更急一些。魏王这些年好歹立有不少功劳在,他的政绩,上至天子下至群臣,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反观楚王,这些年来除了得了一个敦厚孝顺的贤名外,政绩平平。
魏王府中,幕僚们劝道:“殿下清姿伟功,政绩赫赫,大可不必担心。依臣之见,不如当作还和从前一样,不要主动冒进,刻意的去争那个位置、刻意的去表现。只要这段时间没有犯什么大错,那么,那个位置殿下还是稳妥的。”
论政绩,楚王府压根追不上。而短时间内,楚王想追上魏王的功劳,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求稳,只要稳得住,便算是赢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