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知道这个时候也不合适再谦逊,若这会儿再推脱,就着实显得虚伪了。所以,魏王抱手回应,说也赞成皇兄的提议,但也加了一句,说日后藩王但凡想回京,只要不带兵,只身回京亦可。
萧奕知道,两个儿子私下里肯定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添事端呢?
大郎二郎能一个自信满满做君,一个心甘情愿为臣,彼此各司其职,这也是很好的事。他们不是一母所出,其实能做到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萧奕便也不再说什么,当下就应允了楚王的提议。之后没几天,萧奕册了太子,立魏王为储君,入主东宫。
自此,朝廷这场悬而未定多年的储君风波,算是就此平息了。
不只是一直翘首以盼的朝臣,就连京中的百姓,都松了口气。毕竟朝堂若不稳,第一个吃苦受难的就是普通小百姓。
楚王刚即了冠,他想做个表率,所以见魏王被立为储君后,他也再没什么牵挂,便打算简单收拾一番就去甘州。这一日,东宫太子亲自送楚王出城。
没有只送到城门口,而是一路打马缓行,陪着楚王走了很久。
直到看到了前面青州地界的标志,楚王才说:“太子实在不必再送了,到这里已然够了。”
太子轻勒缰绳,勒马停住。
“此一别,怕有些日子不能再见面了。兄长,万万珍重。”
楚王手合握住缰绳,朝他抱手说:“臣遵太子旨意。”又说,“等到了甘州,定给你来信。到时候甘州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定如实都告诉你。”
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来,那时二人也差不多如此。虽说不是一母所出吧,但却很亲厚。楚王可怜,生母早逝,所以后宫中的妃嫔都会多照顾他一些,尤其是他的母妃。可能是宸妃体质偏弱吧,楚王幼时常生病,每回他生病了,要么是皇后,要么就是他母妃,总要有人陪护在身边的,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就在这样的精心照顾之下,楚王才渐渐伟岸强壮起来。到如今,成了个英武的藩王。
二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小时候来,然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谁也没再说什么了。楚王又朝太子抱一手后,然后鞭子甩打在马屁股上,立刻扬长而去。
马蹄踢踏起一地的尘土,太子没有立刻回,而是仍落座在马上,静视着远方。
直到远方再不见任何身影,太子这才轻轻夹了马肚,慢慢打着马回京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朝中立了太子,天子身子也不见好转。一日日的消磨中,举朝上下竟得来了天子病危的噩耗。
圣上当年还在潜邸时,中过一支毒箭,虽箭未深入脏腑,事后也及时拔出处理了,但到底伤了根本。体内本就有残留的余毒在,且这些年又伤心过度,一再的内耗,以至于不过才不惑之龄的天子,竟就垂垂老矣。
好在朝中早立有太子在,如今就算天子不能亲自理朝,有东宫太子代理朝堂之事,也不至于大乱。
天子的突然病危,且突然倒下,再不能亲理朝政后,身子衰老的速度竟越来越快。上个月还能起床来走动走动的,如今却只能静静躺在床上安养着,再动弹不得丝毫。对此,不论是太子,还是傅家,心情都颇多复杂。
一面想着,但凡太子能完全掌握大权,彻底不再掣肘于天子后,他远在江南的阿母便可随时回京。就算不能恢复傅家女的身份,但届时由老夫人收为义女,再给她安一个合适的身份,也能怕抛头露面并同傅家时常往来。
但,天子虽说薄情,也曾愧对过傅家,可到底也是对傅家同太子有情意在的。若真毫无情意可言,如今坐镇东宫代理朝政的,也不会是皇二子。
所以,对天子的突然病重,傅家一家也都心情沉重。
傅老夫人也进宫去拜见过病危的天子,当瞧见他那张苍白得几乎如纸一般的脸,她心中从前对他的那些恨、那些怨,瞬间就没有了。他人都要死了,还计较从前的那点恩怨做什么呢?
傅老夫人落了泪,是红着眼眶从宫里出来的。回到家后,她颇有些感慨的对几个儿媳妇道:“有时候真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富贵如天子,也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想想咱们的这个皇帝,满打满算如今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壮年。可如今,一朝病来如山倒,说倒下就倒下了。谁敢想,就在前几年,我还见过他马背上的潇洒英姿呢。人啊,就是这么回事,还是当及时行乐当下开心的好。”
老太太的感悟,未上得年纪的人是不太懂的。但就算不懂,也能有个一知半解。所以,听了她老人家的话后,大家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中。
宫里,萧奕阳寿将尽的这些日子,都是季皇后和太子陪在他身边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奕就算从前不曾提起过,但如今看到皇后,他也会说几句真心话来。
“朕知道你当年嫁给朕不是心甘情愿的,你有你自己的如意少年郎。”萧奕提起这个来,心态倒平和很多,情绪并无太多起伏。或许,他和皇后之间当真没有太多的感情,就算有,那也不是男女之情。对皇后,从前年幼时他当她是亲人,后来做了夫妻,他便拿她当盟友。
所以,就算知道皇后这些年来心中都不曾忘记过一个人,萧奕也不甚在乎。
夫妻二人成亲这么久,虽从未这么直白的谈起过这件事,但彼此心中都很清楚,他们不爱对方。所以如今谈起来,季皇后也能坦然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