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怀怔了一瞬,明白她说的是那场火的时候,轻轻勾起了唇:“那大概,在下要被鹂鹂...生吞活剥。”说完,他抬眸,望向鹂鹂,牵过她的手,让她坐下。
梁鹂还沉浸在“生吞活剥”这个形容中,被他一牵,就乖乖坐下了。等到身子被环住的时候,她轻声笑道:“倒是,合理。”
殷予怀轻笑着,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不过,若是在下被鹂鹂生吞活剥完,鹂鹂还能同在下相爱,在下倒也是愿意的。”
“不若凌迟?”
“那也可以。”
两个人开着玩笑,风轻柔地拂过他们耳畔。
殷予怀轻声问道:“若是在下只剩森森白骨,鹂鹂就将在下的白骨磨成灰,装在一个玉瓶中...”
梁鹂微转头,望着殷予怀:“凌迟啊...那,鹂鹂的手好疼的。”
殷予怀低头一笑。
这般话题,叫别人听来,只觉得森寒可怖。
但殷予怀和梁鹂,都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在这并非和煦的柔风,他们相拥。
许久许久之后——
在每一瞬,和煦的春风之中,他们永久地相爱。
大火曾燃烧着枯木——
而腐朽,点燃了希望。
第131章 梦(一)
从璀璨的花火出现在头顶那一刻,殷予怀便知道,这是一场梦。
他穿着那一年祭祀的红衣,此时火光照过他的脸庞,因为不适应所带来的虚浮感膨胀着他的思绪。下意识躲开迎面而来的寒光的时候,他的视线在远处慌乱的人群中停留了一瞬。
那个抱着一只花灯,七八岁模样,被人群拥挤到茫然的红衣女孩。
那是,鹂鹂。
他躲过数道剑光,向着她的方向望去,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止住了直接向她走去的步伐。
周围的一切格外地喧杂,他却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这是第一次,他直观感受到,她的害怕。
那种,还未被伤害过,源自心底柔软的,最真实的害怕。
他沉默了一瞬。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梦。
虚浮的思绪已经逐渐平稳了一下,他开始能够感受到刀刃上血的热度,暗士消无声息融入人群,将他保护起来。
有后面数十年记忆的他,知晓,这是一场一定会“安稳”度过的灾难。
只是,殷予怀看着那个抱着花灯,依旧在人群和火光中,茫然的小女孩,有些踌躇。
即使这只是一场梦,他依旧无法在一瞬间赋予自己改变的能力。
如果,他所认知的一切会出现错误。
如果,这不是梦呢?
他陡然出现,改变她的人生,或许,带来的,是更大的灾难。
但这踌躇,到底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火光和刀光而杂乱的人群,挤压着那个孤零零抱着花灯无助寻找的小姑娘,她眸中好像有了泪,手中的花灯也变得有些残破,被人群挤着,连害怕都唤不出口。
殷予怀握紧拳头,他没有再管顾这是不是一场梦。
无论这是否是梦,他都没有办法,在知道未来一定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不去做出任何的改变。
他沉默地将手上的血抹花了脸,随后护在了她身前。
随着一柄断刀掉落在地,霜鹂抱着花灯的手,也更紧了一瞬。
殷予怀没有做上一世做过的事情。
他顶着满脸的血污,有些怕吓到身后的小姑娘,犹豫了几瞬,还是转过身,冷漠说道:“这里很危险,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霜鹂眨了眨眼,她害怕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自小养在王府,如何见过这般的画面。
面前这人,手上,衣服上,面上,都是血——
她应该害怕的。
但她知晓适才是他救了她。
所以,她忍着害怕,手指向幽王府的方向指过去。
“哥哥,我家在那边,哥哥救了我,送我回家的话,我,我——”她吞吐了几声,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她埋下头,又抬起头,对上他眼神的那一瞬,又低下头:“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叫霜鹂。”
她还是没有办法对一个陌生人诉说害怕,即使,她真的,很害怕。
她不知道奶娘去哪了,奶娘突然就不见了,她一个人,被人群拥挤了特别久。最开始只是很拥挤,后来,随着空中的烟火,她眸中开始浮现火光、刀光和血光。
那柄刀,差一点,就要——
是这个哥哥帮她挡开了。
虽然这个哥哥看起来很凶,但是,但是她应该可以试着信信他吧。
她鼓起勇气,拉住了殷予怀的衣袖:“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吗?”
殷予怀怔了一瞬,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
如若他故作凶恶,梦中的鹂鹂也会试探着问他,能否送她回家。
那不是梦中的鹂鹂呢?
是否,也曾拉住他的衣袖,害怕地望着他,想着他能不能送她回家。
“可,可以吗?”他的思绪被霜鹂的话打断,他的手指僵硬了一瞬,轻点了头:“可以。”
他看着鹂鹂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甚至开始从怀中掏东西。
不等他说话,一方干净的帕子就被递到了他面前:“哥哥,你,要,擦擦脸吗?”她明显在讨好他,只是动作和神态都做的很生涩,殷予怀怔了一瞬,霜鹂就将帕子塞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