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沾了血,霜鹂的手也不可避免沾到了些,他看着手中的帕子,眼神停留一瞬,将帕子随意放到了她手中:“不用,管好你自己。”
他的冷漠,很明显,就和霜鹂刻意的讨好一样明显。
霜鹂咽了咽口水:“我,我——”
殷予怀停住步子,却没有转身看她,声音很淡:“不是要我送你回家,你应该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吧,在前面带路。”
霜鹂松了口气,迈出一步,到了殷予怀身前,她不太敢看身后这个哥哥,于是只能走上两步,就问一句:“哥哥,你还在吗?”
殷予怀永远都是一句很淡很平静的。
“我在,你继续走。”
他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即便这是梦,他也想,改变一些什么。
比如,对于鹂鹂而言,山寨中那炼狱的两年。
于是,他开始沉默地伪装自己,收起温和,释放冷漠。
如若是在幽王府平安长大的鹂鹂,这个时候,绝不能同他有任何的纠缠。
他如今要做的,只是,送她回家。
“哥哥,你还在吗?”
“在。”
“哥哥,你走路都没有声音。”
殷予怀脚步声大了些。
霜鹂不说话了。
看着前面的王府,殷予怀突然问了句:“听得见了吗?”
霜鹂看着面前的王府的牌匾,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稳,她转身,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一声“听得见”还未说出口,就发现,她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她怔了一瞬,身后的大门打开,爹爹和青鸾的声音传来——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眸中浮现了地上鲜红的血痕。
所以,是真的,有个哥哥,一直在她身后,对吧?
第132章 梦(二)
寻了半日未寻到的小姐平安回到府上,幽王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无论心中怎么想的,此时脸上都挤出了十分的欢喜。
霜鹂静静地眨了一下眼,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
适才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但,那个哥哥呢?
不等她寻到殷予怀的身影,她已经被爹爹搂入怀中。很快,她的思绪就回到了面前的爹爹身上,因为,爹爹哭了。她扑入爹爹怀中,小声又乖巧。
“爹爹,鹂鹂没事的。”
爹爹半跪在地上抱着她,她试探性地摸着爹爹的头,小时候,爹爹想娘亲想得很忧伤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安慰爹爹的。她其实没有见过娘亲,但是一直知道,爹爹很爱娘亲,也很爱她。
如若,如若今天她真的回不来了,她其实,很担心爹爹。
幸好,遇见了那个哥哥。
只是——
霜鹂没有能够继续想下去,适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被爹爹抱着抱着,她就昏睡过去了。
*
在暗影中,殷予怀静静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霜鹂,随后转移目光,看向了幽王。他曾听父皇说过很多有关幽王的事迹,年少征战沙场,同妻子伉俪情深。每每父皇说起来,话语中总是带着一种令他生厌的艳羡。
当然,在他这般年纪时,是没有听过这些的。
他一年只能收到寥寥几封来自汴京的信,上面寥寥数语,透着父皇化不开的疏离与厌恶。
他已经快要忘记这般大的时候,他的情绪了。
殷予怀沉默了一瞬,随后默默地闭起了眼。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梦。
是为了,让他看看从前的鹂鹂吗?
他沉默地走向黑暗之中。
既然梦还没有醒,有些事情,他便得去做了。
他没有再转头看一眼。
他只是在想。
即便他真的回到他十二岁那年,回到梦中这个时刻,他似乎,依旧没有办法,时刻守在鹂鹂身边。他的十二岁,肩负的,是一个少年数十年的隐忍和抱负,是一个家族的没落和残破,是他深埋内心,那一丝,仅有一丝的对亲情的渴望。
他最后转身望了一眼。
此时烟火和火光都消寂,他步于暗影中,持着手中的剑。
即便他已走过那鲜血淋漓的半生,此时忆起,还是无力。
所有他想改变的事情,在他还未诞生之际,便已经发生了。
*
殷予怀推迟了离开幽州的日子。
对此,书青很诧异,没有人比书青清楚,殷予怀盼回到汴京,盼了多少年。
“予怀,真的决定了吗?”
殷予怀翻着手中的书:“嗯,推迟些日子吧,就传信给汴京,孤在那场谋杀之中受了重伤,需要修养两月,今日就派人将书信送出去吧。”
书青沉默了一瞬,向身旁的小侍吩咐下去。
随着小侍关上门,殷予怀抬起了眼:“为孤做件事。”
*
书青从一处酒楼,看着远处的幽王府。
他不知道为何予怀突然对幽王府一个小小的奶娘起了兴趣,莫不是,是宫中那边安插的人?见到监视的人出来,他对着后面的侍卫点头:“下手注意些。”
意思是,别弄死。
两个身形瘦弱穿着常服的侍卫点头,随后极快地消散在酒楼下的人群中。
等到将人绑回去,天已经黑了。
书青推开一处偏僻院子的门:“在里面,青一和哑礼看着,你要我找的另一个小姑娘,我也找到了,关在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