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陛下猜忌权臣,只说自己权欲不可控,借张显的事退下,有私心却也不失大义,坦荡得倒让魏胜一时间无话可说。
默然半晌,魏胜喟然道:“沈太傅豁达明断,魏某自愧弗如。”
“听你们说了许久的话,我有些饿了。”赵璇笑着插了话,语气娇嗔地对魏胜道:“我先前叫厨房蒸了些点心,你帮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魏胜对赵璇百依百顺,平素在家时常被她差着做些端茶端点心等这些轻省的活计,因此赵璇忽然开口叫他去厨房,也没多想,朝沈惊松道了句:“我去厨房看看。”便转身离开书房了。
赵璇抬手给沈惊松续上温热的茶水,轻声道:“我虽与你不熟,但这阵子我观你行事谨慎周全,常常是走一步棋却埋着好几重谋划。今日你故意触怒武德帝,却说只是为了自保,这不像你的行事。”
沈惊松正欲开口,忽听门外有下人来禀:“夫人,庆阳公主上门拜访。”
赵璇一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沈惊松,笑道:“请她过来。”
赵衡是听闻沈惊松到魏府才上门的。
她想要见沈惊松,可他说不便见面。
那她便创造一个方便的时机。
她是上门见赵璇,和沈惊松在魏府偶然遇上,说了几句话,任谁也没法挑出刺儿来。
赵衡带着立夏跟在魏府的丫鬟身后,一行人走到书房,丫鬟站在门边,朝里头喊了声夫人,“公主到了。”
赵璇的声音传出来:“请公主进来罢。”
丫鬟便做了请的姿势。
赵衡提起裙摆跨进去,立夏识趣地没跟进屋,立在门外。
赵璇斟了杯新茶,推至沈惊松的对面,道:“叫魏胜拿个点心,半天了还不来,我去厨房看看,你们先喝会茶。”便起身袅袅地离去,将书房留给了这两人。
堂姐比从前更识趣了。
赵衡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道:“阿姐这儿的茶,确实比公主府上的要好一些,怪不得沈太傅不肯到我府上去。”
沈惊松身上已无官职,她却故意喊沈太傅,明显是带了嘲意,沈惊松却只温和笑了,眼中有几分拿她没办法的无奈:“这几日盯我的人多。”
赵衡睨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道:“盯你的人多,你不便与我见面,倒是方便出门出动。”
书房门外,立夏听到这儿,不由捂嘴笑了下,公主好像在拈酸吃醋,完全不讲道理。
立夏不由站得远了些,捂着耳朵不听里头的两人说悄悄话。
话出口,赵衡也知自己有些没道理,目光飘忽了下,心虚地抿了一口茶,随后轻咳了声,正色道:“我是想问你今日惹怒陛下的举动,是不是与我借了辛渐外祖家的粮道有关?”
第63章 生分
提及此事,许是心虚之故,赵衡此刻脸上透着薄薄一层晕红,端的芙蓉粉面女儿娇,可眉宇之间却是坚毅的。
怕沈惊松不答,她又补了句:“辛渐跟我说了,你在我开口之前向他借粮道。”
沈惊松看着她,声音不觉柔了下来,点了点头:“是与你借粮道一事有些关系。我身上几个官职都是肥缺,如今空下来了,众人想伺机而上,少不了要费一番心思与精力同各方博弈,如此一来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便少了,更方便你借粮道行事。”
“你知道我要借粮道来做什么?”赵衡目不转睛盯着沈惊松,心下虽为他这一番话生出几许感动,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冷静。
她借粮道的目的,除了谢颐,还未跟旁人说过,沈惊松是怎么猜到的?
难道谢颐和沈惊松之间有联系?
赵衡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警惕。
她的心思藏得很好,但沈惊松还是察觉她眼里一闪而过微不可见的抵触情绪。
“推己及人,我猜得到你想做些什么。”沈惊松温声道,“控着粮道,等于握住了汴京的命脉,待他日朝廷动荡,便能轻易推翻齐王朝。”
赵衡微愣,沈惊松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只想过要借粮道来方便远在桂州的精锐之师进汴京,却忘了粮道在手,也能杀人不见血。
辛渐外祖家的这条粮道,是自己出资建的,囊括水路与陆路,她父皇还在世时,还只是一条民道,后来辛渐当时借出粮道让武德帝率军攻入汴京,改朝换代,民道便成了官道。
“辛渐肯把粮道给你,等于是将他全族老小以及辛家数以千计的性命都交付你手上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须得万分小心。”沈惊松语速平慢,带着一股浅淡的温柔,“我招人眼,委实不敢将旁人目光惊动到你身上。”
赵衡目光落在他眉眼上,心中浮起一缕熨帖。他是怕自己牵累她,所以避而不见。
她眼尾一勾,唇边泛起一丝笑弧度,“我明白了。”
说罢,起身欲走,不料手腕却被人抓住。
赵衡垂下眼,瞧见一只清瘦的手,搭在自己手腕,用的力道很轻,却仿佛穿透皮肉,抓进了她的心。
她呼吸不由微滞,一股酥麻遍袭全身。
赵衡视线缓缓向上移,对上沈惊松一双静若深潭的眼眸中。
“公主既然来了。”沈惊松放开她,声轻若微风,拂得人心微痒,“就喝完这一盏茶再走罢?”
次日,下了朝,魏胜被便武德帝单独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