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西装革履戴着口罩的男人微笑对她说:“谢小姐,这套沙发也在清单上。”
谢烟鹂面无表情说:“最后再收。”
“其他地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看……”
她三百平的平层大公寓每隔两日会有保洁上丨门服务,所以从来窗明几净,如今一眼望去,更是一马平川——
因为能搬的东西都被搬走了。
谢烟鹂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那人便示意旁边等候的人:“搬走。”
谢烟鹂往旁边避让一步,正好看到有人正在厨房,抬手从上面的壁橱里抱出一套包装精美的玻璃杯具。
谢烟鹂左手托着右边手肘,右手指尖轻轻揉了揉额角,平心静气说:“这套杯具是我自己买的,也要回收吗?”
西装革履的口罩男扫了一眼手里的清单,微笑道:“是我们疏忽了,这就替您放回去。”
“不必。”谢烟鹂随手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支细长高脚杯,又弯腰,从酒柜中扯出一支香槟,“这也是我自己买的。”
“您放心,清单上没有的东西,我们绝对秋毫无犯。”
“最好是这样。”谢烟鹂皮笑肉不笑,“收完了吗?我待会儿还有事。”
口罩男和下属对了一遍单子,点头道:“都交接清楚了。”
谢烟鹂作势要开香槟:“那……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口罩男看出她的不爽,很知趣地带着人离开:“不打扰您了,我们这就走。”
他们走了,谢烟鹂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居然还给她留了一把椅子。
这些人不识货,这椅子也是大师手艺,去年佳士得拍下来,谢烟鹂一直放在那里当个摆设,现在倒是正好合适。
她替自己开了香槟,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举杯浅呷了一口。
玻璃杯子是她之前去俄罗斯,从一家古董店买来的,说是从曾经沙皇的夏宫流出来的好东西,她倒是对这种历史不感兴趣,只是喜欢杯身的花纹,买回来后丢给专业人士又蒸又洗,高温消毒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还是觉得有点腻歪。
别人用过的东西,再好看,她也不想用。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用。
窗外日光正好,新港的夏日,永远光明璀璨。
十九楼望去,绿树成荫,车流如蚁,远方江流婉转,如大地上一串明珠,日光跳跃如金,翻折回玻璃杯身上,折出一道七彩的霓虹。
今天一早,谢仲华的人就上门来,要将整套房子收回。
房子是谢老板掏的钱,两人闹掰,不想给她这个不孝女住,也是应有之义。
还好谢老板比她大气,表示不介意她多住两晚,直到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离出去。
只是一点,家具也都是谢老板掏的钱,所以,要直接搬走。
一件不留,包括她的那张两米雕花大床。
白色绉纱窗帘被风吹起,谢烟鹂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面不改色,细细品味了一下香槟的滋味,评价说:“真难喝。”
而后起身,将剩下的香槟丢进垃圾桶中,只将酒杯洗得干净,放在了中岛台上。
灯光一开,流光溢彩。
她谢烟鹂从不后悔。
想这样逼她低头,绝不可能。
手机里,银行发来消息,礼貌告知她的卡都被停用,如果想要重新开通,需要本人持身份证前往银行。
谢烟鹂觉得疑惑,为什么停她的卡就不用她本人去了?
可有钱的是大爷,她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从角柜缝里摸出几枚硬币——
还好这只柜子钉在墙上,轻易卸不下来,否则也要被拆了带走了。
而后戴上墨镜,鬼鬼祟祟下了楼。
正午时分,路上热得连只蚊子都没有,谢烟鹂留个心眼,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时特意看了一眼,真神奇,那些狗仔居然不在。
不过不在也好,至少看不到她的那些漂亮家具被搬走的盛况,否则还不知他们要如何大写特写。
回忆起昨晚,还有今日八卦头版的一众新闻,谢烟鹂推了推墨镜,唇边露出个得意笑容,刚要步入一家西餐厅,却又顿住。
这里是市中心,寸土寸金,为了不影响住在这里的有钱人心情,周围一律不准出现不够有格调的商铺。
口袋里的铜板叮当作响,谢烟鹂若无其事收回手来,继续向前走。
她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在一条巷中找到一家面馆。
一碗牛肉面还差一块,老板看她可怜,大手一挥免了,大概以为她遇到什么难处,居然还赠了她一瓶冰镇汽水。
谢烟鹂甜甜道了谢,自己端着面和汽水坐到角落。
头顶吊扇有气无力地转动,老板接了她这一单就没有客人,索性从后厨出来,坐在前面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新闻,这样小的可怜的地方,却又有这样多的人,螺蛳壳里做道场,每一秒都有重大新闻发生。谢烟鹂吃面时顺便听了两耳朵,正好听到财经消息,说最近股市波动,疑似又将金融危机,期指混乱,要广大股民谨慎为上。
如果谨慎就可以发财,那她现在也不用坐在这里吃面了。
谢烟鹂腹诽,忽然又听到个熟悉的名字,主持人声音里面感情饱满,十分热情地介绍说:“……这位金融新贵来头不小,是老牌世家蒋家独子。可他却不肯凭祖荫混日,如果对金融有兴趣的朋友一定知晓,他在美国打拼出的公司,如今正势如破竹地驶入新港,势必要对新港如今的金融局势造成更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