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烟鹂在心里大骂他。
长得帅了不起啊?
场上一时无声。
还是冯司敬先反应过来:“那茶具用得久了,摔了就摔了,我换一套就是。”
若是懂行的人在,就能看出,被蒋兆手滑摔了的茶具,是紫砂壶大师顾名川先生的作品,顾大师专于紫砂壶,偶尔涉猎白瓷,反倒被拥簇者奉为珍品,狂热求购。
这一摔就摔掉了不知多少钱,冯司敬大度,可蒋兆闻言,也只略略颔首,便站起身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冯司敬问:“一壶茶才刚喝到兴味上,不再品品?”
“不了。”他说,“兴尽而归,未必一定要品到最盛。”
两人说话,倒像是在打机锋。
谢烟鹂听得云里雾里,却听蒋兆对她说:“还不走?”
“啊?”谢烟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来了。”
可门前,靳骄燃却挡在那里:“先生还没说她可以走。”
谢烟鹂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蒋兆的袖子,她刚刚来的时候明明一点都不紧张,可看到蒋兆,却忽然像是有了依靠,变得不那么坚强了。
蒋兆察觉到她的害怕,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却不看靳骄燃,侧头对冯司敬说:“我要带她走。”
平铺直叙的五个字。
冯司敬眸色沉下去。
气氛沉重,如有实质。一时之间,山雨欲来。
蒋兆神情淡然,似乎笃定冯司敬不敢拿他怎么样。哪怕冯司敬占尽上风,一侧还有靳骄燃虎视眈眈,可他并不在意。
谢烟鹂觉得奇妙,好奇他究竟如何养出这样的从容,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他眉心微动,手指发力,握她握得更紧。
谢烟鹂稍稍吃痛,却又从痛中涌出一点悄然无声的窃喜。这样风雨满楼的时刻,他们并肩而立,如同密不可分。
掌心生出脉络,烙印彼此的脉搏。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尾指,摇一摇,像是在撒娇。
蒋兆面上露出淡淡笑容,看在冯司敬眼中,却又有了不同意味。
这个兆哥儿,他自小看顾,只是一眨眼,少年身量已成,有了自己的心思,老一辈人再想摆布,是难上加难。
他从不小瞧晚辈,看在眼里,是一株株正向上攀升的小树,正要步入人生的鼎盛。而他枝繁叶茂,却已经老了。
良久,冯司敬到底说:“骄燃,替兆哥儿开门。”
一语落定,靳骄燃不情不愿向着一旁让开,替他们拉开门来。
蒋兆却又不忙着走,回首对冯司敬说:“今晚你提到的事,我会转达给我父亲。”
今晚,是冯司敬特意请来了蒋兆,有事想要他帮忙,只是软磨硬泡半天,他都没有松口。
没想到现在,为了一个女孩子,居然答应下来。
冯司敬一时失笑:“兆哥儿,这丫头和你究竟什么关系?”
连谢烟鹂都忍不住抬起头去看他。
他侧身对着她,自额头至鼻梁连出一道优雅精妙的线条,灯光太暗,照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蓄势待发、稳操胜券。
“同学。”
蒋兆稍稍停顿,漂亮眼睛一转,流星一样坠入谢烟鹂眸中。
“暂时是。”
作者有话说:
没满十八是同学,满了就不是了【。
第32章
门被合上, 靳骄燃有些不满道:“你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
“不然还能如何?真把他们留下喊打喊杀?”冯司敬叹道,“现在可不是二十年前咯。”
“至少,不能让那个蒋兆真这么耀武扬威吧?”
“现在是咱们有求于人, 看他脸色也是寻常。我一个老人家还没动气, 你发什么火?”冯司敬对他招手, “过来,替我续茶。”
靳骄燃只好走过来,提起茶壶, 又嘀咕说:“这套茶具你宝贝得不得了, 我碰一下都不肯, 现在被人碎了一个,还不是什么都没说。”
“你啊你, 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冯司敬对他恨铁不成钢,“出去别说你是我外甥。”
靳骄燃很坦然:“老头儿, 本来也没人知道咱俩的关系。”
手腕轻点,在杯中续上一盏茶。
冯司敬品了一口:“可惜了,说话的功夫, 火候就过了。”
又问靳骄燃:“你没看出来?”
“什么?”
“兆哥儿,这是看上谢家那个小丫头了。”
不然, 也不会在后面待得好好的, 忽然出手, 打断他要说的话, 免得那个小丫头听了会伤心。
“是吗?”靳骄燃不屑一顾, “心血来潮而已。”
“不管是心血来潮, 还是情根深种。”冯司敬微微一笑, “他想在小丫头面前表现, 我又何苦做坏人?”
靳骄燃狐疑道:“你改行做红娘了?”
“滚滚滚。”冯司敬被他气得破功,“让你找乐放,你都能找错人,我没和你计较你还在这里耍嘴皮子?还不滚回去写作业,我可告诉你,明年,你必须给我回去上学!”
这也是老生常谈,自从靳骄燃退学,冯司敬就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