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她没有犹豫,抬起头来往上蹭了蹭,额头抵住他的唇,“陛下是要圈禁她一辈子吗?”
“朕忍受不了她又蠢又坏,关键她是要害你,朕没杀了她,已经格外开恩,圈禁,圈禁在公主府,吃穿不愁,还有那大把的幕僚陪同,她有何不满的。”
“我只是可怜淳哥儿,他这么小,却要跟母亲分离。”
“你该替他高兴,至少没有跟着他母亲学坏。”
门被急促叩了两声,承禄低低禀报。
“陛下,吕大人遇刺,手下人自扬州传回密信。”
巡盐历来都有危险,尤其吕骞今岁刚刚受命前去。
前巡盐史贪墨被捕入狱,江南一带盐商和官员战战兢兢,虽周瑄不欲深查到底,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总有试图搅混水的,想将视线转移到官员冲突上,而降低对盐案的重视。
连年来,盐税数额都在上涨,然在江南的密报传回一份账簿,与巡盐史带回的数额截然不同,在账簿中记载的数目足足超出上缴国库盐税数额三番。
三番,触目惊心。
中途经由多少官员盘剥,抽成,又有多少盐商无视朝廷纲纪,私自更改盐税比率,私采私售,更可怕的是,单纯的贪婪便也罢了,密探回禀,似有势力在趁机购买铁器,马匹,粮食。
小股势力不去警惕,必然会发展成不可遏制的强大,届时想去插手再也无力回天。
吕骞查到了重要线索,才会遇袭。
当夜,周瑄决计亲赴扬州,秘密私访。
一行商队走走停停,八日后便入了扬州地界。
周瑄做贵公子装扮,率先跳下马去,回过身伸出手臂,头戴帷帽的谢瑛弯腰搭上,微风一吹,滚来一层热浪般,拂开了面纱。
她脸色有些惨白,因为赶路急,沿途停靠时间短,故而休息不好,吃也不好,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
随行宋清去开了二楼雅间,便见周瑄抱着谢瑛大气不喘走上楼梯。
掌柜的瞥了眼,见怪不怪。
扬州不少瘦马都被小郎君娇养起来,金尊玉贵的宠着,等色衰爱驰,便又会看到另一番场面。
正经大娘子面前,一群小娘子哭哭啼啼求公道。
公道,哪有什么公道。
外室就是外室。
方才那位的身段,哪里是正头娘子有的,纤软的如春水一般,勾人的魂。
谢瑛慢慢回过神来,歪在内间昏昏沉沉,听到宋清与周瑄在外头说话,隐约有吕骞的伤势,贼人的踪迹等。
她听了会儿,又睡过去。
半夜,忽听外面嘈杂不堪,待醒来,周瑄赤脚跳下床去,回头看她一眼,道:“在那待着,别乱动。”
有人翻窗跃入,六七个黑衣人拿着刀朝床边走去。
周瑄自后袭击,刀光剑影间,不时有血喷出。
谢瑛听他的话,尽量躲靠在床里,用帷帐遮住身形。
然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入,宋清很快杀进来,周瑄余光扫到床榻,便见一人不知死活拿刀砍向谢瑛。
他将刀尖朝前,正要从后穿进那人胸口,忽然灵光一闪。
他收手,径直挡了上去。
然知道控制位置和力道,黑衣人的刀刃擦着他手臂划过,伤的不重,看起来却很是骇人。
他反手一刀,解决了最后一个。
谢瑛忙抱住他手臂,看见斜斜一条长口子,不禁掉泪。
“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周瑄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不以为意道:“无妨,不疼。”
这般说着,却在扯开手时痛苦的嘶了声,他一喊,谢瑛眼泪掉的更凶。
这夜,他被谢瑛紧紧抱着腰身。
翻不了身,喘不了粗气,稍微一动那人便惊起来,摩挲着去看他有无异样。
周瑄平躺在床上,手臂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心里的蜜意,早就淌过每一个角落。
他低头,温柔的亲在她发间。
小声道:“谢瑛,错过的,朕都会补给你。”
“还有...”
“对不起。”
扬州的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最高涉案者为知府,其余小吏不在少数,或多或少都拿过抽成。
此事最终交由大理寺彻底审理,而巡盐一事,则在吕骞和周瑄的里应外合中,逐渐落下帷幕。
七百万两税银,足足比去岁翻了一番。
吏治整顿迫在眉睫。
自扬州返程时,周瑄与吕骞分道扬镳,吕骞与禁军亲自押着税银赶赴京城,而周瑄则轻装上阵,与谢瑛乘船顺流直下,遇到风光大好,便下船游玩。
如是快到京畿时,已有月余。
仰躺在船上,从支开的楹窗便能看见满天星河。
谢瑛躺在他手臂,听见沉缓的呼吸声。
她仰起脸来,对上那双坚定而幽深的眼睛,他揉了揉她的发,似乎想从谢瑛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风刮乱了他们的发丝,零星的雨点不合时宜的扬洒下来,飘到面上。
“谢瑛,好像在做梦。”
“梦里有我吗?”
“有,夜夜都有。”
“我在做什么?”
“帐子里,你看着我。”
“嗯?”谢瑛压着他胸膛支起上身,不解的蹙了蹙眉,“何时,为了什么?”
“如果能回到那一夜,朕会在你撕心裂肺要分开的时候,上前紧紧抱住你,不叫你说狠心的话,不叫你有底气从朕身边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