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哪怕是结发妻子,也不行。
“…”
一个答案仿佛就要呼之欲出,但他不敢再想,只将那钥匙又放回了荷包中。
回府时正撞见父亲出府,他下意识将握着荷包的手缩于袖中,背过手去藏好。
“父亲。”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没再铁着脑袋对呛。
贺韫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不好好照顾陈夫子,跑出来做什么。”
“我…”贺行云正准备答,话到嘴边,怕父亲生疑,于是改口道:“我想给夫子赔罪,就去买了些糕点。”
顿了顿,仿佛不过随口一问:“父亲这是去?”
“陛下召见。与你母亲说不必等我用晚膳,待回来,我会先去瞧一瞧陈夫子。”贺韫说着,正要上马车之际似是想到什么,停下脚,又将面色和缓,继而叮嘱说:“这两天你就别到处乱跑了,陈夫子为你伤了腿,行走不便,你且陪着,搀扶着些。”
“是。”
贺行云应下。
望着父亲的马车远去,他快步赶回陈清和的院子。手里的荷包滚烫,令他止不住的将困惑串联,而越是深想,那个答案就越是浮然于脑海。
陈清和焦灼地无法安寝,站在窗子前盼啊盼,一听到院外熟悉的脚步声险不顾腿伤的就想要跑出去。
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克制着忙躺回于床上,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倦怠地抬起眼来,仿佛刚刚正在小憩。
贺行云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再一次钻过那毡帘;以前来,他从来都是要用跑的,满心欣喜急着要见到她,可这一次竟恨起了路不够长。
然而面上还是如旧笑意,仿若什么都不知晓的来到床边坐下,将荷包与福果一并递与陈清和。
倾身间手掌探进了锦被之中,抚过床褥,是一片冰凉。
她刚才并没有躺着。
“那掌柜委实是太磨蹭了些,真怕夫子等得急了,不过好在他降了价,又退回了几枚铜板。”贺行云故作抱怨,眼神却始终注视着陈清和。
陈清和撑坐起身子将荷包接过,一边打开那油纸包,一边笑道:“哪儿就有那么急了,我方才打了个盹,一梦的功夫你就回来了,我还想你腿脚真快呢。”
说着拿出一福果喂至他唇边:“来,你先尝尝。”
贺行云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并没有张口,而是用手将福果接过,垂头间对半掰开。
“夫子,不是这样吃的。”
他眼睫颤了颤,手指也有些发僵,头脑浑噩间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将里面的字条取出,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吉’字。
——她定的糕点,却不知道里面有字条。
——她没有睡觉,却说做了场梦。
明明是等得急了,却与他说谎。
所以,去取果子只是个幌子罢了。
他喉头滚了滚,话语愈发艰难:“我…回来时正好遇到了父亲出去,他好像进宫有事情,说今晚会回来的晚些,不让我与母亲等他用晚膳。”
他故意只说了一半,没有说父亲回来后会来这儿探望她。
于是陈清和顺着道:“那晚上你与我一起用膳吧,我这儿小厨房手艺还不错。”
贺行云笑着,心中没有一丝欢喜,应了声“好。”
两人你一言一语,静谧的时光窗外却骤然起风,刮得枯枝哗哗响。
“起风了。”
贺行云望向窗外,喃喃:“看着是要下雨。”
明明前两天还是好天气的。
晚时。
丫鬟们端着虾炙、鱼脍、粉饵、玉露团等鱼贯而入,将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陈清和主动为他添了碗雪耳,他亦笑着大口饮下。
忽地又问:“夫子一定要离开京城吗。”
“嗯?”陈清和抬头望向他。
烛台上的火苗一恍一恍的,使得她人也有些恍惚。
“前儿个还说‘山水有相逢,芳期可再会。’今儿怎么又问起这个?”
“夫子教过那么多学生,自然晓得少年心性。”
贺行云夹起一筷蜜藕,轻轻放于她碗盘之中:“我总有些不死心罢了,所以还是想再问一问夫子,夫子必然是要走吗?”他抬起眼来。
同一个意思,差不多的话,不过两天之隔却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
“我知你不舍,可若以后有机会你来淮安办差,就又见到了,哪里有那么伤感呢。”
陈清和一如既往与他推拉,免得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想他素来聪明,也懂适可而止,总不至于还要再说下去。
一道白光霎时劈下,“轰隆——”伴随大雨倾盆。
贺行云停了话茬,蹙着眉头站起身来,道是:“好大的雨。不知父亲有没有带伞,夫子,我想去府门口等一等看。”
“地滑,你路上也小心些。”
陈清和嘱咐了一句。
少年撑着伞走进雨里,可一拐弯便躲进了假山之后。
算着时间,父亲的身影如期越来越近,跃过他进了院子。
陈清和以为是贺行云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她一顿,随即就要行礼:“相爷。”
“你坐着,坐着。”
贺韫解下有些湿漉的大氅,交由小厮抱着。
下人们也颇有眼力的退出了屋子,只在门口守着。
“多谢相爷。”她柔情绰态低眉笑,从荷包里悄悄拿出钥匙握着,随即脚下一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