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夫子!”
贺韫快步上前一把搀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就将人带进了自己怀中。
陈清和慌乱间紧扯住他腰间系带,因腿伤不便故而整个人都靠在他肩头。
贺韫的掌心抚过她的脊背,力道逐重。
“相爷…”她似无所适从的娇嗔一声,手掌推拒着挡住他的俯身,而另一手则极快的将钥匙又塞了回去。
贺韫没有察觉,软玉温香在怀,他迫不及的想一尝其芬芳。
“嗯…”
陈清和呼吸不自觉地加重,红着耳尖,身子向后躲退,“哐当!”撞上了桌子。
贺行云听到里面的声响,从假山后疾步绕了出来朝院内走去。
“夫子——”
他将门推开。
而正如他所料的父亲的手正揽在她腰间。
可贺行云还是抑制不住心中愤然,上前一把将陈清和从父亲怀中扯出,挡在自己身后。
比之早上奋力的嘶吼,更添了冷意。
“父亲糊涂了吧。”
他咬着牙,死死攥着陈清和的腕子。
陈清和才发现他的力气竟能有如此之重,竟让她有些吃痛。
“早些时候,我便与父亲说,我敬重夫子,但请父亲收起那些心思,也能与我一般尊重于她。”
“怎么,满院妻妾,父亲却还不知足,要连我的夫子也盯上吗?”
贺行云的话过于赤/裸,直白的像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父亲脸上。
贺韫当即抬起一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竖子置喙!”
他没有半点留情,他亦没有躲闪。
“我从来没答允过,如今便同你说得再清楚些。你,什么时候真的翅膀硬了,硬得过这相府,硬得过你父亲我!再来充英雄!”
一个趔趄,贺行云后背狠狠撞向身后的柜子。
陈清和想搀扶他,然而他咬着牙仍然的挡在她的前面,靠着自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是,我如今是没有这份本事。”
他昂起下巴,横眉冷对,高声质问道:“可是,这一生,父亲难倒就没有,即便自己没有能力,即便自己也如寄人篱下一般处处受限,还是想要拼尽一切想保护的人,难道,父亲就没有吗!”
“…”
贺韫本是盛怒,责骂的话就在嘴边,却在这一问之下想起自己的身世。
他的生母。
见不得光的西秦俘虏,被父亲豢养在外,当个玩意一般肆意欺辱。
贺家子嗣单薄,多年无所出,而偏偏却让一个西秦女人怀了孕。
父亲自知私自豢养俘虏是什么罪过,可又实在是不能舍弃得来不易的孩子。于是就让夫人假作有孕,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如此,他才能养在主母膝下,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只是终有一日事情还是败露,天子一怒,欲斩贺家满门。
就是从那天起,他靠赌命,替皇帝办他所不能办之事,这才保住了贺家上下,才一路青云直上。
可是母亲还是死了。
不该活着的人活着终究后患无穷,父亲一条白布生生的勒死她,挖下了那双褐色的眼睛,命人丢进了乱葬岗。
而他也只能默默看着,默默忍下。
第41章 盛家遭难
贺韫深吸一口气,望着自己的儿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确实不爱这个儿子,贺行云不过是他必须要留下的一个子嗣罢了。可是,往事历历在目,这一瞬间似是少年的自己在嘶吼,想要对抗自己的父亲,对抗天子。
那般无助、愤怒,跌跌撞撞。
既可笑,又可怜。
他压制了怒火没有再动手,瞪过贺行云一眼便阔步带人离开了陈清和的住处。
或许,即便他这一生皆是罪孽、步步为营、精于算计,可也会想要救一把过去的自己。
房门“哐当!”一声关掩。
外面大雨还在下,阵雷于云层中嘶吼着,狂风一再试图冲开门窗,如同想要将整个世界一同倾塌。
陈清和扶住贺行云,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他方才那一番话,心中又是五味杂陈,可许许多多话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句:“没事吧?”
“一巴掌而已。”
贺行云抬起手背蹭过嘴角鲜血。神情麻木,却半句没有责怪她亦没有追问。
缓了缓后,一眼便看到她膝盖处渗透出的血痕,再一次染脏了衣裙。
“夫子还有伤在身,怎能叫夫子扶我。”
说着,忽地拦腰将人抱起,言语轻轻,似缠绕着无限眷恋:“夫子好轻。”
“哎——”陈清和惊呼一声,搂住他脖颈的同时荷包亦从腰间坠落。
他跨过那满地狼藉将她放于床上,从桌案上拿起麻布与伤药,蹲在床边,将她的裤脚一寸一寸向上卷起,倒是熟稔了包扎。
她便回想起遭遇泥石流的那个夜晚,少年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伤好之前都不要碰水,若非不得已更是要少用腿。在好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夫子。”
第一次,细碎叮嘱的人成了他;与她叮嘱晏寂清的模样两相重叠。但她不知,她是他的影子,而她却是他追逐的光。
贺行云有些寒凉的指间似乎冻了许久,在屋里这么久都没能回温。他小心翼翼一边为她放下裤脚,又拉过被子仔细盖好;沉下一口气,脚上如坠千斤,去将她那落在地上的荷包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