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简直是水泄不通,人流如织,因着吉时未到,武后的仪仗队还未驾临,百姓本是冲着一睹圣人的风华来的,但既然是盂兰盆节,也要祭拜自家先人。
人群比肩接踵,沈熙薇被夹在其中,早没了方才的风华,她倒是不怕挤,只是如此拥挤不堪,自己多日的计划恐怕要付之一炬,因此,沈熙薇焦急的四下张望,苦苦等待的着她今日想见那个人,正想着那人便来了。
乐怡郡主武攸岚从官道行来,被侍女拥着直接进入了为贵族准备的雅席,她进席的时候,四周仆从自是施礼参拜:“乐怡郡主安。”
沈熙薇听着这话,美目流转,面上露出个笑来。
她摘下帷帽,越过小山一样的人潮,挪到了雅席边上,想要进去。
“你是何人?”值守的差人哪肯轻易放行。
沈熙薇掏出袋子里那顶帷帽和于赵五娘处谋得的商帖道:“您是赵公吧?我是赵五娘的挚友,五娘应是提前和您打过招呼的,儿今日是来给乐怡郡主送帷帽的。”
沈熙薇那日去寻赵五娘便是为了此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又对着今日的一切至关重要,在本朝这样官民同乐的大型活动,会考核一批“合格安全”的人,去雅席卖“瓜子饮料矿泉水”,这种一般都是有“资源”的,一般人进不去雅席,所以才与赵五娘谋得了商帖。
那人看了看商帖一挑眉:“赵公去茅厕了,你若真是和郡主约好,我去禀告郡主。”那人冷哼了一声,看来这位同僚和赵公关系不怎么样,起了反作用,故意想要难为沈熙薇。
沈熙薇没想到会如此,背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她面上却不显,只朝着乐怡郡主的方向望望,轻声道:“赵公在不在也不重要,遇见大人您也是缘分,儿和赵公其实也素未谋面,大人您看郡主如今正是谈笑的兴头儿,叨扰起来,儿只怕郡主不悦。”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那差人手中塞了五两银子,本朝小管一个月才赚不到二两,这五两银子实在不少了。
这官差一年收入也就二十两,这五两银子属于他一个季度的工资,沈熙薇话说的也美,看起来是个有眼色的,但商帖虽然放出去了,却不一定能都进去,一会儿哪位贵女若是觉得杂乱叫停了,此事便要作罢,后来者便不可再入内,那差役显然也有自己要送进去的“资源”,因此,现下颇有几分踟蹰。
谢泠祐因着要伴随圣人,正在二层的楼上准备,他透过窗棂望见了沈熙薇的窘迫,挥手唤来了吉祥:“去看看。”
吉祥顺着谢泠祐的目光,自是一眼便认出了沈熙薇,急忙下了小楼,一路小跑儿奔到了沈熙薇近前,才调整了步伐,只装做刚巧路过的样子,因着他知晓沈熙薇对自家郡主有恩,本就印象不错,现下又猜到了自家侯爷的心思,便对沈熙薇格外亲切:“沈娘子,可还记得某吗?”
谢家的管家沈熙薇当然记得,见来了救星,她忙笑道:“自是记得吉祥阿翁的。”说罢行个了肃拜礼。
吉祥回了个叉手礼,又对方才的差役道:“这位娘子是瑞安侯的挚友,你且放行吧。”
那差役的态度立刻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脸堆笑道:“某有眼不识金镶玉,娘子赎罪。”
“儿不敢。”
沈熙薇又冲着吉祥一揖:“今日多谢阿翁了。”
“某亦不敢当,娘子快去办事吧。”
沈熙薇得了瑞安侯“面子”的帮助,顺利的进入了“贵宾席”,其后之事,便须靠她自己把握了。
她举目四望,找到武攸岚的席位,躬身行至近前。
武攸岚正和身旁穿盘金彩绣裙的圆脸儿贵女说着话,并未主意到来人。
沈熙薇轻咳了一声,生怕默不出声一会儿武攸岚转过头吓着一跳,她还没开口,先把人惹恼了,之后也不用谈了。
她轻咳过后,又默了片刻,武攸岚和那圆脸贵女聊得不错,心情大好的转过头来,她便行了个肃拜礼,柔声道:“乐怡郡主安。”
武攸岚答应了一声,打量了沈熙薇片刻,终于回想起来:“你是,七夕节夜市卖管状口脂的小商贩?前几日在悲田院本郡主还用过你请的酥山。”
记得就好,认识便好说话了,她带着敬重而又诚挚态度道:“人说贵人多忘事,我猜应是没见过郡主的人,才会有如此说法。”
言外之意,便是夸她尊贵聪慧,连街边的小商贩都能记住,很有雅度。
乐怡郡主素日性子是娇蛮些,但却并不愚蠢,自是听懂了沈熙薇的夸赞。
这马屁刚好拍进了她的心中。
武攸岚是武后近年才从岭南召回长安城的,自幼并未接受过贵族的教养,行为举止不如李唐皇室典雅,而现下正值多事之秋,武家新贵和李家旧族之间明争暗斗,因此那位李家的郡主李馥嫣,便处处对她透露出一种看乡野蛮人的瞧不起劲儿,武攸岚表面虽也讥讽着回嘴,可这样的出身却是她心中长久的痛。
因此,听见沈熙薇由衷的夸她尊贵、有雅度,她很是受用。
便为保持住这份在百姓中人设,颇有贵族风范的和悦道:“娘子寻我有何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