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绵十几年的人生,有一大半是在这里度过的, 看见这荒凉的景象, 心中不是滋味。
十三与她一样, 丧着张脸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自言自语道:“我这心里怎么跟要出嫁的新娘子一样……要不干脆你们走吧, 我自己留在这里。”
说最后一句时,他转向了施绵与严梦舟。
施绵“啊”了一声,道:“可师父不是让你行万里路,多长长见识吗?留在这儿, 你怎么行医?”
往年外出行医, 始终是在京城附近的州府与村落中来回打转,视野狭隘。
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要做名医, 须得在大江南北走动, 亲手去采深山雨露中的草药, 亲眼去看穷乡僻壤的恶疾。
若困在一处, 只能从东林大夫编纂的医书中窥得皮毛, 拾人牙慧,难有自己的成就。
“你这样,是超越不了师父的。”施绵忧心道,“而且你的嘴这样毒,没人护着,总有一日会因为得罪权贵被人打死的。还是一起去封地吧。”
“我就说说不行啊?叨叨没完了,烦死了!”十三瞪她一眼,背上竹篓要去山中玩。
施绵已将竹楼看了一圈,也想去山中将旧时的路走一遍。
于是严梦舟背着她跟在了十三后面。
十三甩着脸色独自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暼他俩一眼,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情景与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双方间隔的距离都差不了多少。
十三走了不远,转过头看了又看,道:“其实现在和以前几乎没差,除了施小九个子终于长高了……你俩瞧着跟没成亲时候一模一样。”
严梦舟不爱听这话,皱着眉头反驳:“差别大了。”
差别太大了,只是十三看不见。
以前他背着施绵,手掌不会紧抓着她的腿,不会时不时偏头与她贴脸,施绵也不会偷偷咬他耳朵、把手伸进他衣襟里取暖。
小夫妻的亲密太多了,没让十三看见而已。
十三不服气,问:“哪里有差别?”
严梦舟不作声,将背上的施绵颠了一下,箍着她腿的手掌无声地抚动了下。
这一下用了些力气,有点儿粗鲁,与寻常触碰不太一样,施绵猛地耸肩缩腿,被箍得紧,才没弄出大动静。
这日的山风很大,吹得枯叶翻飞,风扑在脸上干疼干疼的。
进山前,施绵特意披了宽大的毛绒斗篷,全身都被遮住,这点儿小动作也藏在斗篷下,只有他二人知晓。
因这带了点儿肆意狂放的抚摸,施绵想起了些深夜里的夫妻事,被毛绒围住的脸变得通红。
见严梦舟偏脸回看,施绵眼眸湿润,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推向了前方。
除了碰脸的这一下,十三没看出丁点儿异样,见他俩不出声,哼了一声去采摘野冬柿。
趁着他把树枝拽的哗啦响,严梦舟又一次回头,低声问:“与成亲前没有差别吗?”
他俩成亲了两回,第一回 极其简陋,第二回是在京城,场面很大,京中所有权贵都来贺喜。
可对他二人来说,提起成亲,心中出现的都是小叠池那回鲜为人知的。打那时起,他们就已经是正经夫妻了。
施绵看了眼一心一意摘柿子的十三,扶着严梦舟的下巴,快速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小夫妻无事一身轻,天天就想着亲热,亲热起来就没完。这吧唧一口不能解馋,反而让人惦记上了。
施绵读懂了他的眼神,浑身都热起来,把头上的兜帽蹭下去,拽着他的衣襟让他往前走,提要求道:“我也要摘柿子。”
摘过柿子,又沿着旧时的路摸到了小溪边。
水位稍稍降低,踩着石头过去时,十三又道:“你小心脚下一滑栽倒进去,我可不会捞你俩。”
这条小溪严梦舟走过很多次了,夏日背着施绵淌水过去,秋冬背着她踩石头,从未栽倒过。
栽进过水中的,只有施绵的草笠。
那回进山,夏阳炎烈,菁娘特意给他三人备了草笠防晒。
严梦舟的在入山后,就给施绵做了花篮。十三的则是拿去打鸟窝,挂在树梢取不下来了。只有施绵稀奇这东西,一直戴在头上。
遮阳是遮阳了,可是不透风。
闷出的汗水打湿额发,等施绵热得受不了把草笠摘下时,发丝已经湿淋淋地贴在了她脸颊上。
对此,十三给予无情的嘲笑。
施绵再也不想戴草笠了。
到了溪水边,那两个下水捉鱼,她就踩着石块用草笠兜水玩,不小心松了手,草笠顺着水流飘走了。
没有了遮阳的东西,施绵脸上被晒伤,起了薄皮,碰水就疼,气得菁娘不分青红皂白把那两人骂了一顿。
在小叠池,严梦舟每每因为施绵遭受无妄之灾,从来都没回过嘴。
施绵记起往事,又贴上严梦舟的脸,商量道:“回了荆州,咱们再弄个山头吧?夏日入山玩水,冬日去看雪。”
严梦舟道:“可以把这里的一砖一瓦搬回去,重新建个完全相同的。”
施绵犹豫了下,还是否定了,“太耗人力了,有这功夫,做什么不好?这里还是保持原样吧,万一以后有人住呢。”
“那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山头建个庄园,方便以后散心。”
建造庄园,说难听点儿是骄奢,可同时也能让百姓找到赚钱养家的门路,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