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绣鞋的珠花,温暖湿漉的水汽随着他的话语迎面而来,像是一阵热风。
墨发缭乱,桃花眼潋滟,纤长眼睫像是被打湿的蝴蝶,薄唇嫣红润泽,最艳的还是那一点泪痣。他有意收敛了浑身的威仪,于是漂亮得就像传闻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嗯,师尊。”虞岁岁低头,有些不敢看他,只是将手里的白瓷勺子转了好几圈。
“为何不看我?说好了要时刻监督我,那就该好好看着我。”他的话语里含了缱绻笑意,字字如蛊,“岁岁,看我。”
虞岁岁只好抬头,陷入他温柔的眼神里,揉了水雾浮光,欲语还休。她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最硬的骨头也会酥软下来吧。
“嗯?”应纵歌这才注意到被她抱在怀里的那朵红莲,他眼里带上几分不悦,“岁岁抱花都不肯抱我。”
话语低而委屈,但下一刻他双眼微眯,那朵红莲就无声破碎,碎成一地乱红,连她的一角裙摆都不被允许沾惹。
虞岁岁有些无奈,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些红莲其实也是师尊自己的东西。这独占欲真是没得说了。
她为那朵无辜的小莲花感到惋惜,然后就专心喝着甜粥,没办法,师尊做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完全拿捏住了她。
“岁岁以前还会给我束发。”应纵歌抓了抓自己湿漉的长发,像是要束高马尾,但很快他就松开手,长发披散下来,散进水里,如墨晕开。
“如果师尊想的话,现在也可以。”她说,细看才发现,他居然还留着之前她起玩心编的长辫,散发才比较容易看出来。
原来从那时起就一直留着啊。
“好,”他眼尾弯起漂亮弧度,“等我找到合适的发带。”
虞岁岁看着他,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玄赐”。
他顿了一下,但很快应了下来:“我在。”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依然是那个被她的执意离开伤得心神大乱又会连夜赶去保护她的少年。
归隐仙门的月衡剑尊清冷内敛,堕魔后还是更加随性了些,只是她的少年不再心怀天下,满心满眼只装了一个她,只对她一个人好。哪怕他满手鲜血,也会在见她之前把手上血迹仔细擦干净。
也许堕魔之于他,是他终于将宿命和厄运踩在脚下。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虞岁岁沉默着。
之前某些类似遗憾的情绪忽然翻涌上来,蓦地酸软了心尖。
如果她能再自私一点就好了。
“岁岁,岁岁。”应纵歌轻声唤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她回过神来。
“既然岁岁提起当年的事情,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情,百年前在雁阙关,最后你亲了我。”他轻轻问,“我可不可以问岁岁,为什么?”
——是那个眉心吻。
“……”虞岁岁眨了一下眼睛,“是祝福。”
“只是祝福?”他双眼微眯,追问道。
“嗯。”她点点头。
好吧,感觉师尊还是没有十几岁的时候那样好糊弄和好哄。
虞岁岁觉得在他的眼神下自己会无所遁形,所以她从山石上站起来,道:“师尊,我先回去了。”
应纵歌微叹:“好。更深露重,小心慢行。”
“好的。”她应了一句。
离开画境后,虞岁岁一抬头就看到了玄九,少年身姿颀长,嫁衣随着夜风展开。
她赶紧传音道:[师尊发现你了。]
玄九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虞岁岁很谨慎地问:[你打得过他吗?]
少年双手抱臂,[应该是平手。]
他歪了一下脑袋,补充道:[我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不然我们一打起来,你也许就会被别人趁机拐跑了。]
比如玉绯衣、归海落英、白微霜……多得数不过来。
[所以要尽量避免让你们遇上。]虞岁岁总结道。
[嗯,现在他在找我,搜查法阵又臭又长。]玄九摊了摊手,[以前就不该学这个。]
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他自己头上。
虞岁岁其实没怎么留意他在说什么,因为她现在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墙上那幅挂画上,就怕师尊突然出现,她都不敢想象这是什么场面。
玄九忽然说了一句:[今晚我要留在这里。]
虞岁岁:[啊?!]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传音问道:[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要在这里构筑一个传送法阵,阵法一完成就能带你离开。]玄九说。
那确实只能待在这里,要是传送法阵在别的地方,师尊肯定不可能让她单独出去。
[好吧。]虞岁岁只好说,[我尽量掩护你。]
她一直在留意那幅挂画,下一刻就瞄到画卷上漾开涟漪,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猛地抱着玄九把他扑到了床榻上,还不忘把床幔放了下来。
床榻都被她扑得“吱呀”一声。
“岁岁?”应纵歌的声音有些焦急,“有没有摔到哪?”
眼见他就要过来,虞岁岁赶紧说:“师尊,我没事,我在换衣服。”
这么一说,至少他不会立刻把床帐给撩起来。
虞岁岁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了被她扑倒后就有些僵硬的玄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