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惊起阵阵微风。
林间的细枝带动梢上嫩叶,碰撞着哗啦啦一阵声响。
顺着齐肆话里的方向望过去。
婆娑绿影,淡淡光斑,拨开层层叶片后,藏匿一个清丽背影。
高挑偏瘦,单臂曲着,似是在调整细腰间的扩音器按钮。
就留个朦胧的侧脸,眉目清冷。
匆匆这眼,全数落入江少珩眸中。
像早些年大院外肆意生长的素馨茉莉,傲然得白。
风一吹,摇曳生姿,却浑然一身高洁破碎感。
浓妆淡抹总相宜,在这群稍显俗丽的粉中,亭亭而立。
车辙拐向别处,他以俯视姿态,多瞧了两眼。
第2章 云子
因着添置文物,新馆近几天闭门谢客。
晌午一过,艳阳落到旁边,室内完全成了阴凉区。
中央空调的风吹得身上一阵阵冷。
文物必须在恒温条件保存,她去储物间拿了个厚毛毯,转着手上的碳素笔,在白纸上誊抄。
得在旅游季前把演讲稿敲定。
细碎发梢散下,遮住视线,锦棠从归置整齐的收纳盒里拿了个发夹。
商场二十元店买的,塑料感挺重的珍珠款,偏偏她戴着好看。
也显贵。
沈悠宜说过,她这张脸,簪根筷子都漂亮。
光洁的地面砖上落了一个窈窕倒影,淡淡晕着自然柔和的光。
兀然,桌边摆着的手机嗡嗡作响。
顿了下笔,纸张晕出深黑色的墨点,侧目,她的视线落在亮起的屏幕上。
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微微蹙眉,她的脸沾上愁容,本能抗拒着回复消息。
正巧,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零零碎碎,像是几个人。
掀开盖着的毛毯叠好放回原处,没合笔帽,黑色墨迹就贴在圆珠周围。
起身,她捞起旁边的扩音器,以为是参观游客不小心走错了馆。
门外是一片遮挡住的阴凉地。
老馆长带着几个人走进来,给冷潮的展厅卷进些阳光暖意。
见状,她刚酝酿好的话卡在喉咙里。
“锦棠,你去把后面商用馆的钥匙拿过来。”
微微一滞,平日里都不见这位的身影,听说他就在办公室里赏花逗鸟。
等着几月后退休。
锦棠入职半年,上次电视台的记者来做访谈,都没见到这位老馆长。
默不作声,她去取展厅的钥匙串,很重的两盘,大大小小的玻璃柜都配置了一把。
远处,声音越来越近。
“我们少爷这会在墓园那边陪着,估计得一会才能过来。”
锦棠记得,后山是片墓地。
老馆长点点头表示理解,江家业大,规矩冗多繁杂。
锦棠拎着两串钥匙入众人眼。
“这是锦棠,我们馆里的讲解员。”老馆长这么介绍一番,让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说是后续有事,可以直接跟她联系。
为首的那个人姓韩,锦棠跟着喊他韩特助。
礼貌点头,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两个字映入眼帘。
京城这地界,江氏声名大噪。
近些年,生意越做越大。
或是冷气吹久了,锦棠的指尖末端有些凉,目光在这张白色方卡上停滞几秒。
“咱们先进去瞧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思绪,馆长在前面引路。
后方几步,锦棠掌心里攥出一层薄汗,风一过,泛起淡淡凉意。
之前听沈悠宜说过,不少有钱人在拍卖藏品后怕保管不当,会特意租赁博物馆的商用地进行储存。
只不过要层层申请,流程繁琐,还得缴纳一大笔保存费。
鉴明真伪,每天烧钱如流水。
商用馆内的恒温下,几方玻璃柜都有不同署名。
新馆没启用之前,也算私人馆,所以钥匙都是放在一处的。
锦棠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
素日里,总不可能给旅客讲解别人买下的物什。
再者说,他们博物馆的藏品也不允许拍卖。
至于这些,多是艺术展或个人征集来的,价格不菲。
老馆长笑着引他们去最中间的展柜,“就是这幅棋盘了。”
条纹凹陷,两碗黑白棋被盖子蒙住。
盘身做工精细,保存得也妥帖。
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断断续续进行。
齐肆伸手扇风,这天在墓园站两个小时,人都烤化了。
博物馆园禁车,久站,连大门到新馆这几步都略显漫长。
齐肆累得直喘气,抱怨道:“不是,小叔,一副棋你用得着放这吗?”
锦棠没转身。
以前总听馆里的同事抱怨,说是明明有些人世俗,看不懂历史遗迹的文物美,却偏偏要来掺和这么一下。
有钱,但没什么文化积淀。
矮子看戏,大抵就是她们这番形容。
锦棠倒是并不排斥这些。
在听到齐肆声音的后一秒,旁边的韩特助先一步往回撤。
“少爷您小点声,这是博物馆。”
齐肆“哦”了一下,主动噤声。
他口中所谓的小叔,就在两步开外的门槛外。
众人目光悉数落在展厅玻璃柜时,江少珩凉凉掠过的一眼,定在别处。